在梦想狂欢中，清洗一下心灵积存已久的小小灰霾

翻开奥地利图画书《遇见大猩猩》中，你会如掉入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遇见许多奇奇怪怪的动物，在异世界中尽情地撒野。...

是否厌倦于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节奏？是否疲惫于一成不变的学习或者工作方式？那么请来读一读奥地利著名图画书搭档汉斯·雅尼什和赫尔嘎·班石的作品《遇见大猩猩》（点击书名了解更多）吧。

今天小象邀请到了苏州高等幼儿师范学校教师、儿童文学研究者周明刚老师。他说，在这部奇妙的作品中，你会如掉入兔子洞的爱丽丝一样遇见许多似是而非、奇奇怪怪的动物，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心灵狂欢，在异世界中尽情地撒野。

创造这梦幻世界的是一个孩子和一群动物。红头发的小男孩在上学（这也是大多数孩子都会觉得乏味的事儿）路上遇见了一头猪（城市街道上竟然有猪？！），事情就从这里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当孩子带着遇见猪的困惑与惊奇在第一节课上入梦时，一个精彩纷呈、怪异滑稽的梦幻世界也就开启了。

你早晨遇见一只白狮子，中午就看见了33只海鸥

梦境中主人公遇到了绿色的猫、黄色的鳄鱼、神秘的跳蚤、衣冠楚楚的大猩猩、方形的蛇、吹笛子的鱼、白色的狮子、横条纹奶牛、蓝乌鸦等奇异的动物。这些数量品种众多的异兽和主人公一起营造了群体的狂欢——越是在群体中，个体越容易放下面具，进入狂欢的状态，而动物不羁的野性也契合着儿童的自然本性和作品狂欢的气质，不妨说这些动物就是儿童狂野原始内心的投射。从跳蚤的出现开始，画家赫尔嘎将各种动物埋伏在画面的各个角落，每一只新动物的出场必然伴随着其他动物的“客串”。寻找这些潜伏的狡猾“叙事小丑”不仅增加了读者的阅读乐趣，也渲染出更强的游戏和狂欢色彩。

“狂欢”意味着对日常规则的破坏和背叛，对现存事物的变形与夸张。在《遇见大猩猩》中无处不在地呈现着这样的狂欢表达。有形态的颠覆，包括绿色的猫、黄色的鳄鱼、方形的蛇、横条纹奶牛、蓝乌鸦、摹仿海鸥的老鼠。有行为的人化，例如有自己别墅的大猩猩、吹笛子的鱼儿、友善的大象。有普通叙事逻辑的断裂，在本作中每一段情节的前后并没有明显的逻辑连接，每只动物的出没不知何所来而来，又不知何所去而去。

你遇见一条黄色的鳄鱼，大家都有雪糕吃

每个叙事片段的文字也没有通常的逻辑关系，类似“你遇见一条黄色的鳄鱼，大家都有雪糕吃”，“你遇见一条方形的蛇，一早就去找牙医斯潘格”这样强行组接的句式比比皆是，仿佛梦呓一般，却传达了极强的戏谑性和游戏感，正符合故事的梦幻基调和狂欢气质。而这种通过语言破坏实验造成陌生感和阅读挑战的方法，也暗合了发端于20世纪初的现代文学思潮。

你遇见一条方形的蛇，一早就去找牙医斯潘格

“狂欢”还意味着对权威的挑战、对等级的颠覆。《遇见大猩猩》中最典型之处表现在梦境的开始：“所有老师的头发全跑掉”，丑化或戏谑化平时神圣而端庄的人物是狂欢仪式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而第一幅跨页到第二幅跨页色彩、造型的近似与过渡，很隐晦地暗示着猪—老师、背景—红发、书包—猫的隐喻对应关系。而第二幅跨页右半幅孩子和猫在一向威严高大不可侵犯的老师脑袋（还没头发）上跳跃奔跑的景象，更是非常明显地表达了反转等级、戏弄威权的狂欢意识。

你遇见一只绿色的猫，所有老师的头发全跑掉

正如所有的梦境都是人们现实生活状态的曲像投射，在《遇见大猩猩》中的各式狂欢形态也不难在儿童的生活中找到原型。

前述在老师头顶跳跃是对教育方式、成人威权的反抗，彩色鳄鱼也显而易见表达着对美食的渴望和贪食的危险。大猩猩和大象也许是生活中友善的成人或亲友，他们壮实的身躯和亲和的态度传达给孩子安全感。方形的蛇则明显是戴上牙套后儿童舔舐感觉的具象化，笛子的鱼儿、一只抓着一只的老鼠也许是《哈默林的花衣吹笛人》（这是一篇很有名的德语童话）中的角色变体。横条纹奶牛则是孩子终于突破算术壁障的真实感受；而蓝乌鸦和青鸟一样意味着幸福，读到这一句“一个美好的暑假就要开始啦”，就不难明白孩子的幸福感从何而来。

所有的变形都是孩子渴望的理想生活形态，所有的狂欢也意味着对乏味现实的不满。在作者架设的图画魔镜中，孩子实现了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自心理分析学说建立以来，表现梦境和幻觉的艺术作品大量涌现，图画书中表现这类主题的作品也逐渐增多，安东尼·布朗、大卫·威斯纳和莫里斯·桑达克等人都是此中高手，他们（包括本书的作者）通过梦境和幻觉忠实地表达和记录着成长中的儿童求新求变的渴望和抵御平淡散文化生活的努力。处在发展变动中的儿童还不能很好地融入现实，往往和现实逻辑发生冲突，并导致自我与他者的矛盾或内在同一的矛盾。

梦幻是孩子的避风港和安全屋，当他们与现实冲突时，在梦幻的世界中狂欢可以起到缓和和治疗的作用，这正是图画书作家们致力于梦境与幻觉主题的主要动力之一。

童年逻辑和梦想诗学保证了孩子可以在动态平衡中逐渐接受现实世界法则，逐渐同化于成人的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成人后就应将其完全丢弃。尤其是在当下的社会中，也许同样迷茫和疲惫的成人也需要一些反向同化，在梦想狂欢中清洗一下自己心灵积存已久的小小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