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寻古记】素心揖处是韩园

 

对于文人来说,韩愈是一个高山仰止的大人物。多年前登华山,攀至韩愈投书处,不禁讪笑,觉得大人物...



对于文人来说,韩愈是一个高山仰止的大人物。多年前登华山,攀至韩愈投书处,不禁讪笑,觉得大人物也有胆小时。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州市西)人,唐文学家、哲学家。早孤,由嫂抚养,刻苦自学,登贞元进士。因唐代昌黎(治今辽宁义县)的韩氏为一时著姓,故韩愈以昌黎为郡望而自称之(大人物也不能免俗,有自壮门第、高攀之嫌),后世亦因之称其韩昌黎。55岁卒,归葬故里。

自洛阳市吉利区出,东行约十里,有韩愈墓地所在的“韩园”。韩园始建于唐敬宗宝历元年,距今已有1180的历史。景区的主要建筑有牌楼、神道、唐宋八大家及韩湘子汉白玉雕像、祭祀台、石价、山门、景亭、飨堂、陵墓、碑刻等,其势宏伟壮观、气势磅礴。园内古柏郁郁葱葱,特别是两株唐柏乃1180年前遵从韩愈的遗愿从长安移植过来的。千余年来,两株柏树一直守候在墓前,为墓园增添了无限肃穆气氛,令人肃然。



韩愈一生力反六朝以来的骈偶文风,提倡散体,与柳宗元同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其散文在继承先秦、两汉古文的基础上,加以创新和发展,气势雄健,被列为“唐宋八大家”之首,后人对其有“文起八代之衰”之誉。其诗力求新奇,并以“以文为诗”的特色对宋诗产生重大影响。有《昌黎先生集》行世。品赏韩愈散文,确为一种享受,逐层推论的《获  解》、一气承接的《祭田横墓文》和《祭柳子厚文》、跌宕取神的《送王含秀才序》、起讫不平的《送董邵南序》、前后叫应的《与陈给事书》、狭题宽做的《蓝田县丞厅壁记》、波澜纵横的《送孟东野序》、小中见大的《驱鳄鱼文》、写照传神的《张中丞传后叙》、文势如潮的《师说》等等,其众多上乘佳什,如繁英春苏,争奔目下,使人“如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读来更使人如饮名醴,心醉神快!

韩愈早孤且贫,未仕之前以至赖人周济度日,“始予初冠,应进士,贡在京师,穷不自存……(北平王马燧)问而怜之……赐食与衣”(韩愈《殿中少监马君墓志铭》),即其窘境写实。因此,在入仕后,韩愈着意奖掖后进,“为求科第,多有投书请益者,时人谓之‘韩门弟子’”(《唐国史补》),唐人《因话录》亦称“韩(愈)、柳(宗元)、皇甫(湜)、李(翱)公皆以引接后学为务”,反映了韩愈推己待人的可敬品质。

以文名于当时和后世的韩愈,其实还有着正气和刚强的一面,而正是这一点,又使其人格显得更加完善、丰满。

唐宪宗李纯后期崇佛,819年从凤翔法门寺迎佛指骨至长安并留禁中三日,王公士民一时为之狂。时为刑部侍郎的韩愈上表切谏,以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黄帝以至禹、汤、文、武,皆享寿考,百姓安乐,当是时,未有佛也”,后佛法传入,“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为寺家奴,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佛本夷狄之人,口不言先王法言,知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岂宜令入宫禁!……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表上,宪宗大怒,将加韩愈以极刑。得裴度等劝谏,改贬为潮州(治今广东潮州市)刺史。传说中“八仙”之一的韩湘子,史有其人,名湘,为韩愈侄孙,曾官大理丞,此时相送至蓝关(今陕西蓝田县),韩愈乃以《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相赠(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潮州地多鳄鱼,食民畜产且尽,民是以穷。韩愈至而闻之,即为“辞气严正,风霜集其腕下”之《驱鳄鱼文》。是夕,有暴风震雷起湫水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十里,从此潮州无鳄鱼患。获罪于大唐天子的谪迁者,却为大唐生民成就了一桩除害兴利的善举。

藩镇割据、挟制朝廷是唐代三大弊病之一,而藩镇属将亦常驱杀上官,兵骄将悍,一时难制。821年,成德(治今河北正定县)节度使田弘正为部将王庭凑所杀,朝廷举兵讨之无功并损兵折将。次年,无能的唐穆宗李恒不得已,竟任命王庭凑为成德节度使,同时遣时为兵部侍郎的韩愈为宣慰使前往宣抚王庭凑。王庭凑虽受旌节,仍不解对一成德宿将之围。因此,韩愈既行,众皆危之,唐穆宗更诏韩愈“至境更观事势,勿遽入”。然韩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遂往,颇有“扶直纲常在此行”的气概与从容。及至,“庭凑拔刃弦弓以逆之,及馆,甲士罗于庭。”韩愈虽为文臣,却志色不屈,更以君臣大体“厉声”责王庭凑,使其“恐众心动,麾之使出”,且收敛气焰,表面应允撤围,复“因与愈宴,礼而归之”。一代文宗置身兵革间,临危不惧,不辱使命,其胆识、风采,千载以还,犹令来者感佩不已!

823年,韩愈以吏部侍郎改任京兆尹。唐代京兆尹,为都城实际最高行政长官,权高威重。向时,京畿内禁军骄纵不法,及闻韩愈莅任,“六军不敢犯法,私相谓曰:‘是尚欲烧佛骨,何可犯也!’”(按《周礼》称天子有“六军”,后以泛指皇帝亲军;唐时仅有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合共四军)──值生命即将谢幕之际,这位“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学问文章,未尝一日暂废”(韩愈《潮州刺史谢上表》)的昌黎先生,这位以事国为已任的士大夫,人生的黄钟之声竟以这种形式最后一次轰然奏响。在韩愈辞世的同年,唐穆宗李恒也“山陵崩”,可以想见,其后事之隆重一定百倍高于前者。但是,韩愈至今为妇孺尽知,而皇帝李恒又会被几人知晓和念及?



得了地利之便,余与同道常来昌黎先生墓前,做短暂却悠远的遐想,让心灵得有所揖,让匆匆奔走的凡尘之心在此得以小憩,这对于韩愈的尊崇者而言,真的是一种可心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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