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读书|我们的命是这么土

 

这是献给这个时代沉默大地和大地上的人们的文字。重新凝视千百年来供养与安顿我们的土地,那个曾经丰盈、充满灵...



这是献给这个时代沉默大地和大地上的人们的文字。

重新凝视千百年来供养与安顿我们的土地,

那个曾经丰盈、充满灵性和坚韧生命力的乡村能否回来?

这是他们的命运,也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命运!

陕西省安康市平利县八仙镇,这是袁凌的家乡,也是这部小说集中每个人生活的地方。他们当中有在煤矿事故中失去眼睛,一身伤痛地回到家乡的中年人;有一身旺盛青春在大山深处犹如困兽的年轻男人;有出国打工染上艾滋病客死异乡的年轻女人;也有翻越大山只为打一个电话给自己安排后事的老婆婆……这些故事来自土地,也终将被埋入土地,而袁凌用深情而克制的文字写下了他们的命运,使之得以被见证。

这样的乡村在当下中国并不罕见,这片土地曾经丰沛鲜明而神奇,而现在,它黯淡、受损、贫瘠,但几千年以来至今,这片土地依然在为生活在其中的人提供庇护与慰藉,也在为看似遥远的城市文明提供生存根基――如同我们大多数人的家乡。而那些人,他们沉默地挣扎着、卑微地祈求着、也郑重地感激着,他们不乏尊严,正如那些与我们血肉相连的父老乡亲。

我们需要一支犀利的笔写下中国乡村现状,我们更需要这样充满温度与细节的文字带我们重新回到乡村,重新认识土地上的人们。因为家乡从未真正关闭通向她的道路,认识他们,也是认识我们自己,他们的命运,也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命运。

愿我们都成为寻路者中的一人。

作者简介

袁凌,1973年生于陕西平利。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知名记者,曾发表有影响力的调查和特稿报道多篇,代表作《走出马三家》和《守夜人高华》获得2012、2013腾讯年度特稿和调查报道奖,暨南方传媒研究两届年度致敬。《南方周末》和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在《小说界》《作家》《天涯》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数十万字。出版《我的九十九次死亡》《从出生地开始》等书。腾讯书院文学奖2015年度非虚构作家,新浪2014年度好书榜入围,归园雅集2014年度散文奖。

后记:写给家乡簌簌的土

我常常遗憾,我和生身家乡的关系,不如我的童年伙伴们那样深厚,他们留在那里的时间更长,根扎得更深。他们的老屋或许已经空了,但没有卖掉。母亲已经老了,但还在世。总有一副床铺在等着他们,尽管春节回家后或许在熬夜打麻将。他们也有人开私家车回家,离开时在后备箱里毫无心理压力地捎满了土产。

但世事就是如此,熟悉内情的人们不出声,身处边缘的人在写。就好像地头那个姑且端茶送水的人,内心注定充满愧疚,一辈子也无法真正懂得土地。这样也就使他可以写上一辈子。很难讲这件事对于谁有意义,写东西的人、干活的人或者沉默的土地。写作者和真实世界的关系总是浪子式的半心半意,但这一半心意或许和掏心窝子来得同等困难。这可能是上帝原谅回头浪子的原因。

这个集子里的九篇小说,不大近于真正的小说,只有一些寡淡的故事。它们的共性是都和土有关,大致产生于一次回头的尝试。2005年,我辞去了北京的工作回到八仙镇乡下,这一举动来自于春节回家的感受。在一次散步中,我看到大河转弯的坡岸上建起了一排小楼房,代替了从前的土屋,水泥的外表没有装修,在暮色中很像是卡夫卡笔下的城堡。大河还在平滑地流淌,但断裂的危机感立刻抓住了我。

实际上,从我第一次看到小溪边有人家修直排厕所,危机感已经开始,直到那一刻蜕去了心痛的感触,剩下断然的确切。我想不论如何应该回到这里,至少是呆上几年,留下这个时段的见证。

回到八仙之后,我在乡下呆了一年,起初是和一位算命先生栖居废弃的粮管所,后来是在前妻家的路旁小店里,依旧是半心半意地完成了见证的过程。路旁的好地到处起了楼房,梯级水电站大坝截流,上下游的河道干涸风化了。原来大河转弯汹涌的险滩变成了一个库区。熟悉的长辈老去,进入土中,大多有疾病,有的出于绝望而自尽。路上很少遇到年轻人。土里埋的人越来越多,活人的数目却在削减。或许世事并没有变得更坏,但却也像是超出了最坏的设想。

我在粮管所和小店里写下了十来篇和土地有关的小说,但没有一直呆下去。许多次我坐在千百年流淌的河道上,心想着要陪伴它最后的岁月,却没有亲眼见证截流的那天。也一再起心买下某座土屋和几分田地,真正过农人的日子。一种不可抗拒的压力,或许是来自于断层本身,最终使我离开了那里。我仍旧是一个浪子,没有真正回到土里,也没有当好一个见证人,尽管算命先生让我对自己的生辰八字有了一份迷信:八个字里面有六个属土,父亲给我起名时又不小心加上两个。

真正土命的,是那些已经进入土中的人,包括算命先生和店里坐诊的老医生。他们的生涯缺乏曲折性,很多时候都用不上形容词和比喻,仅有的情感表达也显得匮乏或暴烈。对一个外来者来说,他们生活外表的脏污性、语言的粗鲁性、情感的扭曲性可能更引起注意,但他们的本性是土地,也就是劳作。一年到头绝大部分的时间在土里,以前住也是在土房里,这个事实已有足够的说服力。一篇小说如果没有着力去写土,写出那种簌簌的松散又凝聚的质地,那也就没有真地去写农民。

我想,一篇真正写农民的小说,也具有田地一样疏松又凝聚的结构,以及语言。这也是我敢于把这九篇散淡文字叫做小说的原因。

既然当初回乡的尝试半途而废,就让这几篇只有一半成色的文字,作为我们土命的一份记录吧。

自然,家乡从未关闭通向她的道路。从深层来说,不管已经有了多大的变动,改变的还是我们自己。田土的质地仍旧可靠,也就提供了出产和安顿的可能性。除了纸上的记录,我们更需要地上的寻找。我愿自己是寻路者中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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