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韵：渐行渐远的村庄丨田晓隐

父亲狡黠地说：不死在冬天，忙，谁去帮忙？...

旧文，标个原创。。《冬韵》（组诗）

◆村庄起雾

没有人过问，雾从哪头来
就像忙碌的人们从不关心季节到底在哪天交替
早晨村头女人喊了声
起雾了
男人扎根绳子在腰间，刀别在后腰上，上山了
女人在路口喊：戴个帽子
男人回头吆喝声：不要了，中午给温壶酒在火笼上
女人嘀咕着往回走，顺手搂了一抱柴火
不打招呼的冬，总是让村庄在每年此时
很忙碌
我收回探在窗户外的头
在纸上画了一笔

◆结婚

母亲塞给我几张钱，说二狗结婚，你去
上多少人情？我问句。母亲边筛着麦子
头也不回，来句，你比这麦糠还啰嗦
围个围巾，手插在裤兜，打着口哨
在路上，都不直着走，而是横着跳
村庄的路本不宽
跳着跳着，差点摔一跤
“晕，神经病，人家结婚我兴奋什么
自己的媳妇还在鸦雀窝飞呢”
停下来，我伸手摸下额头，是热的，有点凉
路上人多了，都是往二狗家去的
太阳恍恍惚惚的
人们都很精神、高兴
我摇头笑笑，继续打口哨
原来喜事能传染

◆煮酒

村头，酒缸张着大大的嘴巴
不规则的摆着，香味顺着旋转的风乱勾引人
李四是个瘸子，精通煮酒，就请一个小工
帮忙，日子紧巴也凑合，冬天到了买酒的多
我喜欢喊他老总，他很高兴，总白给酒我喝
春生他妈去买酒，没带壶
瘸子老总说：没带壶，你不是有两个肉袋子吗
春生他妈斜着眼瞅瞅
瘸子老总忙改口说：你，听错了，是皮袋子
在场的男人笑的很放肆
我不敢笑，我怕春生打我
春生比我年轻，但辈分上是我叔叔
我把我的壶给她，我看她笑的很幸福
村庄的大人的幸福都藏在皱纹里

◆死了个老人

山鞍那里死了个人
说是死在夜里，没病没痛
他的儿子在外当官，回不来

村庄的人去帮忙
金犬娃拉我也去，我跳跳对着他翻个跟头
说，我去干啥，我帮不上忙
去啊，去帮忙吃喝，金犬娃笑的一脸憨
去了，我和他有席就上，醉乎乎
上山埋葬时，田间地头石墩上都是人
送行的，拗不过寒冷，就送到天堂去享福
老人很重，村里的人，男的
抬的抬，拉的拉，鼓乐队吹的得劲儿
父亲很神气，是看地看风水的
回家了我问父亲：为什么死人都在冬天
父亲狡黠地说：不死在冬天，忙，谁去帮忙？

◆高过屋檐的幸福

瓦房，大多数瓦房，古老
冬天的村庄很静谧
瓦房安详的躺着迎接
风、雨、雪，出门在外的人
在村口张望，屋檐下黄的黄，红的红
一摞摞金黄的玉米挂在横梁上
一串串火红的辣椒挂在椽板上
显露的是主人的心事
是村庄的收获，是劳动的回报
冬天，每家屋顶都是炊烟袅袅
忙碌的人可以悠闲的炖肉、烤红薯
男人边烤火边抽烟，旱烟袋吧嗒吧嗒响
女人都在抽空做点针线活
孩子们是不怕冷的，关心的是怎么捕鸟

◆一场雪

雪下了，村庄在纯净的世界里
房子在雪的包围下，和草垛子
柴垛子，没区别，都是雪垛子
男人唤上狗，扛着土铳，踏雪打猎去了
女人劈柴、烧水、喂牛
二叔冒雪跑我家，找我父亲
肯定是因这场雪，问我父亲明年的年成
二叔包个地，种大棚蔬菜
我说“瑞雪兆丰年，二叔您安心过年关吧”
“年关，年关，过年就是过关”
二叔唠叨着走了
我叹叹气，在雪地上走来走去
一个个脚印像一个个问号

2009.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