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维什︱我触摸你 如孤独的小提琴触摸那遥远地方的边缘

 

穆罕默德·达尔维什(MAHMOUDDARWICH,1941~2008),巴勒斯坦的伟大诗人。在整个阿拉伯世...





穆罕默德·达尔维什
(MAHMOUD DARWICH,1941~2008),巴勒斯坦的伟大诗人。在整个阿拉伯世界,提起他的名字,几乎无人不晓。的作品被译成二十多种语言,多次获国际大奖。1941年达尔维什出生在贝尔威哈村(在1948年中东战争中被以色列军队夷为平地)。达尔维什在以色列境内生活多年,多次被捕入狱。1970年他赴苏联求学一年,随后流亡到黎巴嫩、埃及和法国等国家。1996年巴勒斯坦实施自治,他到西岸城市拉姆安拉定居。达尔维什曾是巴解组织常设领导机构执行委员会的成员,还是巴勒斯坦独立宣言的起草者。达尔维什用诗歌呼唤巴勒斯坦人的民族认同感,鼓励人们为独立而斗争。他也用诗歌告诉世界失去家园的巴勒斯坦人内心的悲伤。他在《我们被关在地球外》一诗中写道:“最后一条战线失去,我们还能去哪里?最后一片天空消逝,鸟儿还能在哪里飞翔?”2008年8月9日,达尔维什死于美国休斯敦赫尔曼纪念医院(心脏手术失败)。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为他举行了国葬。《巴勒斯坦的情人》李晖  译

她的眼睛是巴勒斯坦的

她的名字是巴勒斯坦的

她的裙子和悲伤  巴勒斯坦的

她的方头巾  她的双脚和身体  巴勒斯坦的

她的言语和沉默  巴勒斯坦的

她的声音  巴勒斯坦的

她的出生与死亡  巴勒斯坦的

《赞美诗  之三》李晖  译

有一天,当我的词语

成为泥土……

而我成为麦秆的朋友。

有一天,当我的词语

成为愤怒

而我成为锁链的朋友。

有一天,当我的词语

成为石头

而我成为溪流的朋友。

有一天,当我的词语

成为一种反抗

而我成为地震的朋友。

有一天,当我的词语

是苦涩的苹果

而我成为乐观者的朋友。

但是,当我的词语

是甘甜的蜜……

苍蝇爬满了

我的嘴唇!

《我属于那儿》李晖  译

我属于那儿。我有许多记忆。我像每个人一样出生。

我有母亲,一栋有许多窗户的房子,有兄弟,朋友,和一间

有寒风刺骨的窗户的牢房!我有被海鸥攫起的海浪,一片我自己的活动的风景。

有一片郁绿的草地。在我所说的视野深处,我有一个月亮,

一只鸟儿的生计,和一棵不朽的油橄榄树。

我在那片土地生活了很久,在刀剑将人变成为猎物之前。

我属于那儿。当天空为她的母亲哀悼,我将天空还给她母亲。

我哭泣以使回归的云或能承载我的泪水。

为打破律条,我学会所有要以血磨炼的言辞。

我学会并拆散了所有的词语,只为自其中抽取一个

简单的字:家。

《身份证》李晖  译

 

写上!

我是阿拉伯人

我的身份证号码是50000

我有八个孩子

第九个将在夏天后出生

你们不乐意?

写上!

我是阿拉伯人

跟一帮家伙在矿场做工

我有八个孩子

我给他们挣面包

衣服和书本

从那些石头……

我不会祈求施舍,在你们门前

也不会在你屋外的台阶上,贬低我自己

所以你们生气?

记上!

我是阿拉伯人

有个没有头衔的名字

一个,人民被激怒

国家的病人

我的根

在时间诞生前就已扎下

在纪年之前

在松树之前,在橄榄树之前,

在野草生长之前

我的父亲……出自农耜之家

而非自特权阶层

我的祖父……一个农民

没受过良好教养,也没有好的出身!

在教我识字之前

教给我太阳的荣耀

我的房子像守夜人的棚屋

用树枝和藤条搭造

我的情况你满意吗?

我只有一个无头衔的名字!

记上!

我是阿拉伯人

你们窃取了我祖先的果园

我耕种的土地

还有我的孩子

而你们什么也没给我们留下

除了这些石头……

这么说,是国家要那些

像你们说的?

因此!

在第一页前面写上:

我对人没有怨恨

也不侵犯谁

但要是我被惹恼了

僭夺者的血肉将是我的食物

当心……

当心……

我的饥饿

和我的愤怒!

《十四行  之五》李晖  译

我触摸你 如孤独的小提琴触摸那遥远地方的边缘

如河流 耐心地索求它那份细雨

而,穿行于诗歌里的明日 一点点靠近

如此我背负遥远的土地而它支撑我于行旅的路途

在你的美德之马上,我的灵魂迂回

天空全以你的阴影织成,此刻 如一只茧

我是你大地上造就的孩子,在你关闭的花园里

点亮那石榴花朵的 我自己伤口的孩子

黑夜之血 自茉莉花上流溢出洁白。你的芳香

我的脆弱和你的秘密,跟随我如一种伤口的蛇毒。而你的头发

是缤纷秋日里风的帐篷。我行走并朝着

一位贝都因人讲给一对鸽子的最后一个字说话①

我触摸你 如一把小提琴触摸那遥远时间的丝绸

而我与你之间 长出古老之地的青草——再一次

[译注]:

①贝都因人,以氏族部落为基本单位在沙漠旷野过游牧生活的阿拉伯人。主要分布在西亚和北非广阔的沙漠和荒原地带。贝都因人靠聪明的鸽子在部落之间传递信息。

《通行证》李晖  译

他们没认出阴暗处的我

阴影吞噬了通行证上我的颜色

对于他们,对于一位爱好收藏照片的

游客来说,我的伤口是一种展览

他们没有认出我,

啊……不要离去

留下我没有太阳的手掌

因为那些树认得我

不要留给我月亮的苍白!

所有的鸟儿跟随我的手掌

远送我至机场的大门

所有的麦田

所有的监狱

所有白色的墓碑

所有带铁丝网的边界

所有挥动的手帕

所有的眼睛

跟随着我

但他们已从我的通行证上脱离

剥夺我的名字和身份?

在我以自己的双手滋养的土地?

而今,天空中充满了

活计的抱怨:

不要再对我惩一儆百了!

哦,先生们,先知们,

不要向那些树索要他们的名字

不要问那些峡谷谁是他们的母亲

我的前额迸发出光之绿地

我的双手喷涌出河流之水

所有人民的心愿就是我的身份

因此,将我的通行证拿走吧!

 《赞美诗  之九》李晖  译

哦  超越时间与感觉抵达的玫瑰

哦  包裹于群风的围巾里的吻

以一场梦给予我震惊

梦里我的狂热将从你退却

从你退却

为向你靠近

我发现了时间

向你靠近

为从你退却

我发现了我的感觉

靠近和退却之间

一块和梦一般大小的石头

它既不靠近

也不退却

你是我的国度

一块石头并非我所是

所以我不喜欢仰望天空

也不喜欢死一般平躺在地面

但我是一个陌生人,永远的陌生人

《壁画》李晖  译

这是你的名字——

一个女人说着

消失在蜿蜒的走廊,那里

我看见天堂近在咫只。

一只白鸽的翅膀载着我

飞向另一个童年。我完全没觉得

我是在幻想。一切都很真实。

我感到我正抛下我自身……

飞翔。我就要变成意愿中的我

在最后的星球。每一样东西

都是白的。大海悬浮

于白云之巅。虚无是白的

在白色、绝对之天堂。

我似是、而非。在这永恒之白色地带,

我独自一人。我先于期限之前到来;

没有天使现身来跟我说:“你

在这个世界做了什么,要回去?”

我没有听到虔诚的召唤,没有听到

负罪者的抱怨,在这白色中

只有我一人。我独自一人

没有什么伤痛于厄运之门。

没有时间,也没有情感。

感觉不到事物之轻,或看法

之重。找不到任何人去问:

现在哪里是我的去处?

死亡之城在哪里

而我在何处?这里

在这无地,无时,

无存在,也无虚无之地。

仿佛我以前死过一次,

我认得这顿悟之景,知道

我正去往无知的途中。

或许我仍活在别的某个地方

并知道我想要什么。

有一天我将变成意愿中的我。

我将成为一个思想,

被带到蛮荒之地

不用刀剑也不用书本

好似在山顶下落的雨

被一枚茁壮的草叶劈碎,

那里或没有胜利者的狂欢,

也没有对流亡者的审判。
有一天我将变成意愿中的我。

有一天我要成为一只鸟,

自我的非存在攫取我的存在。

我的翅膀燃烧得越久,

我离真理越近,真理起自于灰烬。

我是梦中人的对话;我避开我的身体

和本质,以结束我最初朝向意义的旅程

那将我灼伤并消逝的意义。

我是缺席。我是天国的背叛者。

有一天我要变成意愿中的我。

有一天我要成为一个诗人。

流水听从我的洞见。我的语言

是为隐喻的隐喻,因此我既不慷慨陈词

也不指向某个地方;地方是我的过失和托词。

我来自那儿。我此处的跨越

从我的脚步至我的幻想… …

我是我过去所是和将来所是

的那个人,被无尽而广阔的空间

制造和杀死。

有一天我要变成我想要之物。

我要成为一株葡萄,

甚至此刻,让夏日蒸馏我,

让路人啜饮我的美酒,

被这甜蜜之地的枝形吊灯照亮!

我是消息和信使,

我是那渺小的地址和邮件。

有一天我要成为我想要之物。

这是你的名字……

一个女人说着,

消失在她白色的走廊。

这是你的名字;好好记住!

不要为它的任何一个字母争辩,

忽略它种族的旗帜,

善待你与大地平行的名字,

携同活着和死去的人

去体验它,在陌生的同伴中,

尽力将它正确地

拼写,并将它刻进

洞穴里的石头:哦,

我的名字,你将伴随我

一起生长,你将承载我

如同我背负你;

陌生人是陌生人的兄弟;

我们将请女性以一个母音

奉献于长笛。

哦,我的名字:此刻我们在何处?
请告诉我:什么是现在?什么是明天?

什么是时间,什么是地方,什么是旧,什么是新?

有一天,我们将变成我们想要之物。

《我没有跟那口井道歉》李晖  译

 

我没有跟那口井道歉,我经过它时,

从那棵老松树那儿借来一片云,

并将它压缩如一只桔子,然后等待一只

传说中雪白的瞪羚。我命令我的心保持耐心:

要静如止水就像你不属于我的身体!就在这时

那些仁慈的牧羊人站在空中,渐渐吹响

他们的笛子,引诱那只雪山鹑靠近

陷阱。就在这时,我跨上一匹马要奔向

我的星球,接着我飞翔。就在这时

女祭司告诉我说:小心柏油马路和汽车

行走要跟着你的呼吸。就在这时

我放慢了身影并等待。我拣那块最小的岩石

呆到深夜。我打破神话自已也崩溃。

我围着那口井转圈,直到我从自身飞离

到达那不属于它的所在。一个深沉的声音对我喊道:

这坟墓不是你的坟墓。于是我道歉。

我诵读智慧圣书里的诗句,并对井中

那个不知名的人说:当你在和平的土地上被杀死

的那一日,以及你从这黑暗之井活着出来

的那一日,对你行额手礼!①

[译注]:

①额手礼(salaam):伊斯兰教徒的一种礼节,当向对方致敬时,深鞠躬的同时把右手举到前额上,故称“额手礼”。

《没有流亡,我会怎么样?》李晖  译

岸边的陌生人,像那条河……被流水

系之于你的名字。没有什么会将我从自由

的区域带回到我的棕榈树:和平不会,战争也不会。没有什么,

将我的名字写在圣约书里。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映照那潮起潮落的河岸,在底格里斯河

和尼罗河之间。没有什么

使我从法老的战车上下来。没有什么

给我片刻的支撑,或使我背负一个信念:誓言

不会,乡愁也不会。我会怎么样,那么?我

会去做什么,没有了流亡,没有一个漫长的夜

望着那流水?

系之于

你的名字

被流水……

没有什么将我从我的梦之蝴蝶

带回到我的现在:泥土不会,火焰也不会。我

会怎么样,那么,没有了撒玛尔罕的玫瑰?我

会去做什么,在一个用月亮形石头

擦亮吟诵者的广场?我们都变得

更明亮,就像我们远方的风中的家园。我们

都和奇异的、动物形状的云朵

成为朋友;在身份之地的吸引力

范围之外。我们会怎么样,那么……我们

会去做什么,没有了流亡,没有一个漫长的夜

望着那流水?
系之于

你的名字

被流水……

我一无所剩,除了你;你一无所余

除了我——一个陌生人抚摸他情人的大腿:哦

陌生人啊!我们会去做什么,用为沉寂的我们,

或将传说跟传说分隔的午睡的我们所留下的?

没有什么会给我们支撑:道路不会,家也不会。

这条路是否还是当初那一条路?

或者我们幻想,在山坡上那些蒙古人的马群里

发现一匹母马,将我们交换出去?

然后我们会怎样,那时?

我们

会去做什么

没有了

流亡?

诗的秉性 树才 译

星星们只有一个角色:

教我阅读

在天上我有一种语言

在地上我也有一种语言

谁是我?谁是我?

我不想在这里回答

一颗星可能坠下它的形象

榛树林,可能在夜里带着我

向那银河,并且说

你将留在这里

诗篇在高处,它能

教给我它所渴望的

比如打开窗

在传说中管理我的屋子

并且它能娶我。某个时辰

而我的父亲在低处

他带着一棵千年老橄榄树

既不属于东方,也不属于西方

他也许歇息

稍稍俯身于我

并为我采集鸢尾花

诗篇离去

他深入一个嗜酒的水手们的码头

水手们从来不为一个女人回来

他们没有遗憾,也不追念

不管对什么

我还没有为爱而死

但在康乃馨中看见儿子眼神的

一位母亲,会担心花瓶受伤

然后她哭泣,为了避免意外

为了躲过危险

让我活着,到处

诗篇在两者之间

它能凭一位姑娘的乳房,照亮夜

凭一只苹果,照亮两个身体

并且通过栀子花的一声喊

建立一个祖国

诗篇在我的双手之间,它能够

凭双手的劳作管理那些传说

但我忘了灵魂

当我找到诗篇

并且询问它

谁是我?

谁是我?

1995.

熟睡的花园 树才 译

当睡梦把她抱进怀里,我抽出我的手,

沿着梦的边缘,

看一滴蜜从她的眼皮后面消失,

为两条美妙的腿而祈祷。

我俯身听她的心跳,

我在大理石和梦幻之上看见了麦粒。

我的一滴血哭了,

我战栗……

一座花园睡在我的床上。

我走向门口

不再返回我那永远沉睡的灵魂。

我听见她脚步的古老丁当和我心灵的钟响。

我走向门口。

—钥匙在她的手包里

她睡成一个天使,在爱过之后——

雨夜的街上悄无声息,

除了她的心跳和雨。

我走向门口。

门开了。

我出门。

门又关上。

我的影子在身后滑下。

为什么我说再见?

但我是记忆和屋子的异乡客。

我走下楼梯。

悄无声息,

除了她的心跳,雨

和我路上的脚步—

从她的双手走向旅行的渴望。

我碰到了树。

是在这儿,她拥抱了我。

是在这儿,银色镶边的闪电击中了我。

是在这儿,开始了她的世界。

是在这儿,世界完成。

我为百合花和冬天停下片刻,

我走了,

犹豫着,

接着走。

我带走了我的脚步和弄脏的记忆。

我伴着我走。

没有再见没有树。

欲望在窗子后面睡着了,

爱情故事睡着了,

所有背叛,在窗子后面,

还有保安,也睡着了。

丽塔睡着……她睡着并唤醒她的梦。

早晨她会有亲吻

和她的白天,

然后,她会为我准备阿拉伯咖啡

和她的牛奶咖啡。

她会问我,第一千次,关于我们的爱。

而我会回答:

我是那双手的殉道者—

那双手每天早晨为我准备咖啡。

丽塔睡着……她睡着并唤醒她的梦。

——我们会结婚吗?

——会。

——什么时候?

——士兵的军帽里长出丁香的时候。

我走过小街巷,邮局大楼,街边咖啡馆,

夜店和它们的窗口。

我爱你,丽塔。我爱你。睡吧,我走了

没有理由,就像残暴的鸟,我走了

没有理由,就像柔弱的风,我走了。

我爱你,丽塔。我爱你。睡吧。

十三个冬天之后,我会问

我会问:

你还在睡吗?

你睡醒了吗?

丽塔!丽塔,我爱你,

爱你……

妳的夜由丁香化成  艾里馥译

妳所在之处,夜安坐着。妳的夜
由丁香化成。时不时地,一个手势
自妳酒窝的光束中逃逸,随后它打碎酒杯
点亮星光。妳的夜就是妳的阴影——
是一块传说中的土地,用以平齐
妳我的梦境。我不是旅者,也不是妳那丁香之夜中
定居的人,我只是曾在某日
是我自己,每当在妳之内的夜色深浓,我便会藉着
两阶之间心灵的地位猜测:自身
有所不满,灵魂也不满意。而在妳我
二人的躯体中,有一片天空,拥抱着一片大地。妳的全部
皆是妳的夜……像星球的墨汁般放射光束的夜。由夜
照管,作为一种仿佛群狐困意的麻木
爬行在我体内的夜。在我的语言之上
传布着闪亮的晦涩的夜,每当它趋向明朗,我便
越发惧怕那拳中紧握的明天。谛视
自身,并毫不怀疑地相信
自己决没有任何终结的夜,环绕四周,只有它的镜子
以及古时的牧民为帝王们因爱抱恙的夏季
所吟唱的歌曲。在贾希利叶时代有关它的诗歌中,
在伊姆露勒•盖斯和其他众人的一时兴起之下而茁壮的夜
它为梦中的人们拓宽了奶水之路,这条路漫漫延伸开去

通向一枚在言语的所有极限之处,倍感饥饿的月亮。

no9ronaldo译自阿拉伯语原文

①「漫漫」这个词是译者擅自添加的,原文无此义,各位可自行斟酌取舍。——译注

 一场温柔的雨在遥远的秋天里  艾里馥译一场温柔的雨在遥远的秋天里

那些鸟是蓝色的,蓝色的,

大地是一场宴席。

别说我想成为机场上空的云朵

我想要的一切

从我那在火车窗口掉落的祖国那里

只不过是我母亲的手绢

还有一次崭新死亡的理由。

一场温柔的雨在陌生的秋天里

那些窗户是白色的,白色的,

太阳是黄昏的柑橘林,

而我,一枚被盗的橙子。

你为何正从我的身体里离去?

当我想要的一切

从这充满匕首和夜莺的国度

只不过是我母亲的手绢

还有一次崭新死亡的理由。

一场温柔的雨在悲伤的秋天里

那些诺言是绿色的,是绿色的,

太阳是一团污泥。

不要说,我们曾在那对茉莉花的杀戮中看到你

哦,阿司匹林和死亡的贩卖者,

我的面孔如同这黑夜

我的死亡,一具胚胎。

我想要的一切

从这早已忘却远方人们口音的国度

只不过是我母亲的手帕

还有一次崭新死亡的理由。

一场温柔的雨在遥远的秋天里

那些鸟是蓝色的,蓝色的,

大地是一场盛宴。

鸟儿已飞进不可折返的时光

我想要了解我的国家吗?

那么什么横亘在我们中间?

我的国是披挂镣铐的欢乐

是在邮件里传送的亲吻。

我想要的一切

从这谋杀我的国度

不过是我母亲的手帕

和一次崭新死亡的理由。

描述一朵杏花  王立秋 译

描述一朵杏花花的百科全书
不能帮助我,字典也不能。
词把我拐进修辞的陷阱
伤害了感觉,还赞美它们的伤害。
像一个告诉女人她该如何感觉的男人。
杏花怎能在我自己的语言中发光,
在我只是一个回声的时候?
它微微透明,像液体的笑
在羞怯露珠的树枝上发芽……
它轻盈如一个白色的乐句……
它纤弱如在我们徒劳地写下时向外偷看的
思想的一瞥……
它厚重如一个不按字母顺序来排列的诗句。
描述一朵杏花,我必需探访无意识,
它可以把我引向悬挂在树上的深情的名字。
它的名字是什么?
这无物的诗学中的这个东西的名字是什么?
我必须打破重力和词,
以感觉它们的轻盈,当它们变成
呢喃的幽灵,我造就它们如同它们造就我,
一种白色的半透明。
故国与流亡都不是词,
而是在对杏花的描述中的
见证的激情。
雪和棉花也不是。
你会好奇它如何升越于物和名之上。
若一名作家要创作一个成功的作品
来描述一朵杏花,青蛙就会从群山
跃起,而人们,所有的人,都会说:
那就是它。

这些就是我们国歌的词。

注:根据穆罕默德·沙欣的英文译本——

风变换着方向吹向我们

风变着方向吹向我们。南风跟随我们的敌人一起吹来。
道路变窄了。
我们闪动胜利的标志,黑暗会因此发光。
我们飞得仿佛骑着梦之树。噢,大地的尽头!噢,艰难的梦!
你们要继续吗?
我们第一千次,在最后呼吸的一口气上书写。我们去死,
所以它们不会得逞!
我们追逐自己声音的回响。让我们去那里找到一颗月亮吧。
我们为岩石歌唱。让岩石震惊吧。
我们用铁来雕刻身体,一条河会因此腾起巨浪。
风变着方向吹向我们。北风和南风,我们叫喊:
我们去哪里安身?
我们找神秘的女人询问,那些恨不得看我们死去的亲戚。
一只鹰落在我们的身上,我们追逐纷纷的梦境。让我们找到它们吧。
它们高飞在我们背后,并在这里找到了我们。无可逃脱!

我们活着我们的死。这半死就是我们的胜利。

旅途中的我们走向一个家

我们走向的家它不属于我们的血肉。它的栗树不属于我们的骨头。
它的岩石并不象高山圣歌里的山羊。鹅卵石的眼睛也不是百合花。
旅途中的我们走向的家,没有升起一颗特别的太阳在我们头顶放光。
神话般的女人为我们鼓掌。托起我们的大海,压迫我们的大海。
当水和小麦不在身边,请吃我们的爱,喝我们的眼泪……
哀悼的围巾留给诗人们。一排大理石像,将提升我们的声音。
一只大瓮让时间的灰尘远离我们的灵魂。支持我们的玫瑰,反对我们的玫瑰。
你们有你们的荣耀,我们有我们的。在我们的家里,我们只看到那不可见的:
我们的神秘。荣耀属于我们:一群人徒步前行,摧残我们脚掌的道路
伸向所有人而非我们的家!
灵魂,必须在它这灵魂中认出自己,否则就死在这里。

马哈茂德•达维什(Mahmoud Darwish)

想想别人

当你做早餐时想想别人。

别忘了喂鸽子。

当你与人争斗时想想别人。

别忘了那些想要和平的人。

当你付水费单时想想别人。

想想那些只能从云中饮水的人。

当你回家,回你自己的家时,想想别人。

别忘了那些住在帐篷里的人。

当你入睡点数星辰的时候想想别人,

还有人没有地方睡觉。

当你用隐喻释放自己的时候想想别人,

那些丧失说话权利的人。

当你想到那些遥远的人们,

想想你自己,然后说:

“我希望自己是黑暗中的蜡烛。”

残余的生命

如果我被告知:

在傍晚之前你会死去,

那么你会用这点时间做点什么?

我会看看我的表,

我会喝一杯果汁,

吃一个苹果,

最后沉思一只找到了食物的蚂蚁,

然后看看我的表。

余下的时间用来刮胡须

潜进浴池,惦记:

“一定要对写作进行一下润色,

以便让它成为一件蓝色的外衣。”

在正午之前我会活着坐在办公桌前,

而不会去察看文字里面的颜色,

白色,白色,白色……

我会准备最后的午餐,

把酒倒在两个杯子里:一杯给自己

一杯给那个没有相约而会前来的那人,

然后我会在两个梦之间打一会儿盹。

可是我的鼾声会吵醒我……

于是我会看看我的表:

还有一点点时间可以阅读。

我会阅读一个章节的但丁和一半的穆阿拉凯

并观望我的生命如何从我的身上离开

变成另外的东西,可我不会问

谁会填满那里面正在失去的东西。

那么,就这些?

就这些,就这些吧。

然后是什么?

然后我会梳理我的头发并扔掉这首…

这首诗,匆忙地,

穿上最时髦的意大利衬衫,

在西班牙提琴的伴奏中检视我自己,

朝坟墓走去!

我希望我是一块石头

我不渴望任何东西

没有逝去的昨天

没有来临的明天

我的今天既不衰退也不流动。

也没有什么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说,我希望我是一块石头

任何一块被水拍打的石头

变绿或变黄

被置于一所房间的方形底座上

作为一尊石雕

或者一个石刻的范本

或者一个工具,从压根儿

什么也不是的东西里释放出需要。

我希望我是一块石头

那么我可以渴望任何东西。


    关注 送信的人走了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