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星阁】五屉橱

 

1971年,我进城工作,不久老婆也进城,分到一间屋,有了个小家了。家里需要家具,最想挣顶五屉橱,...



1971年,我进城工作,不久老婆也进城,分到一间屋,有了个小家了。家里需要家具,最想挣顶五屉橱,它小巧别致,正在流行。

可是,没现成的卖,请木匠打,木材犯难了,要凭“计划”供应,弄不到“计划”。我们只好回老家,寻找旧木料。挑出几块剩余的板壁和废弃的缸盖,全是板材,柜的骨架觅不到。心都想空了。有一天,忽然想到梯子,它跟屋子配套的,屋高梯长,幸亏它长,能配用场。我把这个念头告诉母亲,母亲朝我望了望,点点头。



现在想来,梯子也算屋的一部分,木匠造屋的最后活计——穿梯。而造屋的木材,是母亲迈开小足,坐着独轮车,去泰兴口岸买的。她常常回忆,那选定的木材扎成木排从水上顺流而下的景致,还有建造的艰辛,建成10年后,刮“共产风”,8扇门板被强行脱下来拿走了。幸亏,梯子藏在床后头……梯子其实像房屋的末梢神经,我对它的动意,母亲心里不会平静的,可当时我一点不曾想到。

梯子要往城里运,若论方便,请三轮车,花几块钱,舍不得。我借自行车,把梯子扛在肩上,梯子十二档,扛在哪一档才能使它平衡?我试了又试,总归无法完全平衡,只好上车骑了。我车技平平,体力又单薄,居然就这样上路了,18里路。幸亏路上车子少,我贴着路边慢慢骑。要过11张桥,上桥下车,下桥上车——不必踏了,车子顺着坡度往下滚,爽哩。每遇拐弯或者让路,梯子摇晃,我耸耸肩膀调节平衡。一路上倒还顺利,只是车到朱家坝,忽见哥哥迎面而来,心里一惊。他大概去家访的。尽管我拿梯子母亲同意的,但梯子也属一份家当,而那年还没分家,心是虚的,梯子在肩上连晃几晃,倒让哥哥瞪大了眼睛,没作声。我也没作声,只顾闷头朝前骑了。



有了梯子,以为木材齐备,可后来发现,还缺两块抽屉的面板,又犯难了。找呀找呀找,好不容易找到两块,太薄,多亏邻居张厚存救急,送我两块包装箱上的板,倒也厚实,木匠说,马马虎虎。

五屉橱终于打好了,用油漆一漆,蛮像样。那时不懂甲醛的可怕,等不及油漆干透就搬进屋。最初放在屋当中,后来乔迁新居,它就靠边了,不断靠边,一直靠到墙角落。

这回家里整修,它连靠边也难了。准备把它打发,议论个把月,只好把它打发。不过,一定要找到一个需要它的人家,不能朝垃圾房旁边一放,风吹雨打,最终被当作垃圾拖走。我不忍心。五屉橱分明是家庭的一份档案。后来,听说小区附近有位奶奶,她家有个打工的房客正缺家具,于是就送给她。她感谢我,我感谢她。

我每天都从她家门口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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