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60岁的黄永玉给74岁的曹禺写了封信
1983年,画家黄永玉写信给曹禺说: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
▲ 点击上方关注 美术报,分享美的一切
1983年,画家黄永玉写信给曹禺说: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为势位所误!而曹禺竟回信说:你射中了我的要害。如此“不留情面”,曹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把这封信装裱起来放在客厅,鞭策鼓励自己。黄永玉是曹禺的晚辈,两人相差14岁。
被曹禺裱起来的黄永玉批评信
▋ 批评与被批评
1983年,曹禺74岁;黄永玉60岁。这一年黄永玉给曹禺写了封信——“你是我极尊敬的前辈,所以我对你要严!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灵通宝玉,你为势位所误!”
晚辈如此批评前辈的言词在今天已经不可能有了。批评出了问题,众人基本上都是指责批评和批评家,而忽略了被批评者。
▋ 被批评者态度很重要
曹禺“的确没有想到”,“永玉,你是一个突出的朋友,我们相慕甚久,但真见面谈心,不过两次。我能得你这般坦率、真诚的言语是我的幸福,更使我快乐的是,我竟然在如此仓促的机遇中,得到你这样真诚见人的友人。”“你的长信已经一页一页端正地放在照相簿里。”曹禺对于批评的态度应该成为今日的楷模。
1980年的曹禺,忙于应酬各种社会活动
▋要听得进真诚与坦率
现在的社会中名家很多,能够听得进批评的极少。因此,批评被异化成吹捧,成为一种买卖和营生,既缺少真诚与坦率,又缺少接受真诚与坦率的胸襟。
如果今天的名家中还有人能够听得进“从一个海洋萎缩为一条小溪流”,那么,我们的艺术现状就不至于如此。这就是最近这一来一回的信所引起的强烈反响。难道批评的时代也这么过去了吗?
▋ 批评是责任和友谊
“总是‘高!’‘好!’这些称颂虽迷惑不了你,但混乱了你,作践了你。”这实在不像一个晚辈的批评,连黄永玉都感觉“好像在毁谤你,有点不安了。”但黄永玉“我不对你说老实话,就不配你给予我的友谊。”
对前辈、师长,甚至是朋友的批评是一种责任,是一种真正的友谊。可是,这种责任和友谊也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黄永玉 不可不醉,不可太醉
▋ 批评要准确和精到
“命题不巩固,不缜密,演绎、分析得也不透彻。过去数不尽的精妙的休止符、节拍、冷热、快慢的安排,那一箩一筐的隽语都消失了。”面对黄永玉的点穴,曹禺说:“是你这样理解心灵的大艺术家,才说得这样准确,这样精到。”
由此,不得不佩服曹禺这位20世纪伟大的剧作家。批评的准确与被批评者准确的接受是相辅相成的。
▋为势位所误
现在“为势位所误”的知名画家有很多,各个层级都有;而“为势位所误”的美术批评更多。“势位”的尊严不仅阻隔了批评,而且也消解了批评的正能量。因此,眼看着很多名家躺在很多年前成名作的功劳簿上,如同曹禺的境遇那样。
可悲的是,他们没有觉悟而沾沾自喜于那市场的忽悠,以致失去了曹禺那自我判断的能力。
黄永玉 刘海金蟾图
▋寻找信心和希望
当人们现在对批评失去信心和希望时,面对黄永玉和曹禺之间的通信所涉及到的批评,而看那个上世纪80年代的风气,实在也是有着强烈的比照。
那时还没有全国性的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也没有省市级的,可是,那种自发的涌动所呈现的真诚和激情,真正的批评正是今天所欠缺的。所以,组织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营造良好的批评氛围。
附信件,仅摘取批评部分:
黄永玉写给曹禺 1983年3月20日
家宝公:来信收到。我们从故乡回京刚十天,过一周左右又得去香港两个月,约莫六月间才转得来,事情倒不俗,只可惜空耗了时光。
··· ···
曹公曹公!你的书法照麻衣神相看,气势雄强,间架缜密,且肯定是个长寿的老头,所以你还应该工作。工作,这两个字几十年来被污染成为低级的习俗。在你的生涯中,工作是充满实实在在的光耀,别去理那些琐碎人情、小敲小打吧!在你,应该“全或无”;应该“良工不示人以朴”。像萧伯纳,像伏尔泰那样,到老还那么精确,那么不饶点滴,不饶自己。
在纽约,我在阿瑟•米勒家住过几天。他刚写一个新戏《美国时间》,我跟他上排练场,去看他边拍边改剧本。那种活跃,那种严肃,简直像鸡汤那么养人。他和他老婆,一位了不起的摄影家,轮流开车走很远的公路回到家里,然后一起在他们的森林中伐木,砍成劈柴。米勒开拖拉机把我们跟劈柴一起拉回来。两三吨的柴啊!我们坐在米勒自己做的木凳、饭桌边吃饭。我觉得他全身心的细胞都在活跃。因此,他的戏不管成败,都充满生命力。你说怪不怪,那时我想到你,挂念你,如果写成台词,那就是:“我们也有个曹禺!”但我的潜台词却是,你多么需要他那点草莽精神。
你是我极尊敬的前辈,所以我对你要严!我不喜欢你解放后的戏,一个也不喜欢。你心不在戏里,你失去伟大的灵通宝玉,你为势位所误!从一个海洋萎缩为一条小溪流,你泥溷在不情愿的艺术创作中,像晚上喝了浓茶,清醒于混沌之中。命题不巩固、不缜密,演释、分析得也不透彻。过去数不尽的精妙的休止符、节拍、冷热、快慢的安排,那一箩一筐的隽语,都消失了。
谁也不说不好。总是“高!”“好!”这些称颂虽迷惑不了你,但混乱了你,作贱了你。写到这里,不禁想起莎翁《麦克白》中的一句话:“醒来啊麦克白,把沉睡赶走!”
你知道,我爱祖国,所以爱你。你是我那一时代现实极了的高山,我不对你说老实话,就不配你给与我的友谊。如果能使你再写出二十个剧本需要出点力气的话,你差遣就是!艾侣霞有两句诗,诗曰:“心在树上,你摘就是!”
信,快写完了,回头一看,好像在毁谤你,有点不安了。放两天,想想看该不该寄上给你。
祝你和夫人一切都好!
晚 黄永玉 谨上
三月二十日
我还想到,有一天为你的新作设计舞台。永玉,又及
我还想贡献给你一些杂七杂八的故事,看能不能弄出点什么来!永玉,又及
- - - - - - - - - - - - -
文 | 陈履生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
转载请注明出处
美术报官方微信平台
感谢有你一路同行
微信ID:meishubao
长按二维码关注我们
感谢有你一路同行
微信ID:meishubao
长按二维码关注我们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更多
关注 美术报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