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八月最孤寂

 

漫歌集 | 八月的诗 (二)...



by Fermin Ezcurdia

漫歌集

八月的诗(二)
| 夏日的鸟鸣之外 |

艾米莉·狄金森

夏日的鸟鸣之外
哀婉地来自草丛
一个小小国度的圣礼
正隐秘地举行。

没有任何仪式
如此沉缓的优美
带来忧郁的陈规
扩散着孤寂。

日午最感古意
当八月焚烧几尽
便有这种幽咽的颂歌
作为安息的象征。

优雅仍未减色
光彩依然不见壑辙
却有神秘的差异
使自然显现更多。

徐淳刚 译
by  Lucia Eggenhoffer

| 八月的夜晚 |

弗朗西斯·蓬热

八月,傍晚的太阳从吊床上使我们迂回前进
到它固定于木板的巨大钉子上;
金色丝绸的梭子从织物的长度射出,
跃起如同振动的细线
或热浪中棕褐色蚊子的嗡嗡声。

偷闲片刻并品尝甜蜜的时光
它如弹性绷带一样将我们的伤口裹起。
野兽派的金色是衰败的荣耀的颜色,
足够愉快,因此尊严被禁止,
更有滋养而不是自满。

……所以夜引诱我们,降落在我们身上,
召集你:地平线的赐福。

徐   爽  译
by Ksenia Tsykunova

| 万般孤寂 |

戈特弗里德·贝恩

你在八月最孤寂;
满足的时刻——
遍地都是红色和金色的炎热,
可是你的乐园在哪里?

天空柔美,湖水明丽,
农田清新闪烁,
可是你所代表的王国
胜利和胜利的证据在哪里?

人人都在享受生活的幸福
在酒香中交换目光,交换戒指
陶醉于大好形势——
只有你在为反幸福,为精神服务。

贺  骥 译
by Khalid Rahman

| 采黑草莓——给菲力普.赫伯斯班 |

谢默斯·希尼

八月末,有一周的大雨和
日晒,黑草莓便会成熟。
开始,只那么一嘟噜紫的
在疙瘩似的红绿草莓中闪烁,
吃下的第一个黑草莓让你感到如此甜美
如此醇酒:饱含着夏天的血液
染在舌上的颜色让人渴望
去采摘。红草莓很快变成黑紫,那种饥渴
送我们出去,拿着奶糖,青豆罐头盒和果酱瓶,
到刺人的荆棘丛中,潮湿的草刷亮了我们的靴子。
围绕着干草地,玉米地和马铃薯垄
我们转来转去,直到装满所有的器皿,
直到叮铛响的罐底被绿草莓覆盖,黑亮的
大草莓堆在上面像火热的眼睛。我们的手布满了
荆棘的刺痕,我们的手掌像蓝胡子大盗一样粘着血。

我们把鲜草莓囤在牛房。
当浸缸被填满,却发现它们长了毛,
鼠灰色的霉菌充斥着我们的窖藏。
草莓的汁水也散发着臭味,一旦脱离母体
草莓便发了酵,它的甜美会变酸。
我常常想哭。真不公平
所有可爱的罐罐都散发着霉烂的气味。
年年我都期望草莓之美能长存,虽然知道不能。
吴德安  译
by Farhad Ghaderi

| 对一封信的回答|

特朗斯特罗姆

在底层抽屉我发现一封26年前收到的信。一封惊慌中写成的信,它再次出现仍在喘息。
一所房子有五扇窗户:日光在其中四扇闪耀,清澈而宁静。第五扇面对黑暗天空、雷电和暴风雨。我站在第五扇窗户前。这封信。
有时一道深渊隔开星期二和星期三,而26年会转瞬即逝。时间不是直线,它甚于迷宫,如果紧贴墙上的某个地方,你会听到匆忙的脚步和语音,你会听到自己从墙的另一边走过。
那封信有过回答吗?我不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大海无边的门槛在漂荡。心脏一秒一秒地跳跃,好像八月之夜潮湿草地上的蟾蜍。
那些未曾回答的信聚拢,如同卷层云预示着坏天气。它们遮暗了阳光。有一天我将回答。在死去的一天我最终会集中思想。或至少远离这儿我将重新发现自己。我,刚刚抵达,漫步在那座大城市,在125街,垃圾在风中飞舞。我喜欢闲逛,消失在人群中,一个大写T在浩瀚的文本中。

北  岛  译



by Sankalan Banik

| 八月之杯 |

海  子

八月逝去 山峦清晰
河水平滑起伏
此刻才见天空
天空高过往日

有时我想过
八月之杯中安坐真正的诗人
仰视来去不定的云朵
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将你看清
一只空杯子 装满了我斯碎的诗行
一只空杯子——可曾听见我的叫喊!
一只空杯子内的父亲啊
内心的鞭子将我们绑在一起抽打



by Berit Alits

| 八月的忧愁|

林徽因

黄水塘里游着白鸭,
高粱梗油青的刚高过头,
跳动的心怎样安插,
田里一窄条路,八月里这忧愁?

天是昨夜雨洗过的,山岗
照着太阳又留一片影;
羊跟着放羊的转进村庄,
一大棵树荫下罩着井,又像是心!

从没有人说过八月什么话,
夏天过去了,也不到秋天。
但我望着田垄,土墙上的瓜,
仍不明白生活同梦怎样的连牵。



by  Federica Santolamazza

| 阳光照在需要它的地方 |

宇  向

阳光照在需要它的地方
照在向日葵和马路上
照在更多向日葵一样的植物上
照在更多马路一样的地方
在幸福与不幸的夫妻之间
在昨夜下过大雨的街上
阳光几乎垂直照过去
照着阳台上的内裤和胸衣
洗脚房装饰一新的门牌
照着寒冷也照着滚落的汗珠
照着八月的天空,几乎没有玻璃的玻璃
几乎没有哭泣的孩子
照到哭泣的孩子却照不到一个人的童年
照到我眼上照不到我的手
照不到门的后面照不到偷情的恋人
阳光不在不需要它的地方

阳光从来不照在不需要它的地方
阳光照在我身上
有时它不照在我身上



by Neenad Arul

| 采石场|

杜 涯

在夏日,山谷里生长着沙枣、矮槐
溪水漫过浅浅的卵石,流向
无名的远方。若是上午,一些羊儿
会踏乱野花,来小溪边照镜子,它们的
最终目的是给小溪一个长长的热吻
一些人会蹲在小溪边,洗一把脸上的热汗
他们总被远处的山坡吸引,那里
生长着山榉和毛栗树,夏日的风不时
吹过,使它们发出轰然的喧响
幽暗的,明亮的,有着
列维坦或康斯泰勃尔油画的风格
但那些人不会想到这些,他们必须
回到高处的采石场,和在那里更多的
坐在石头上歇息的人汇合
很快,碎石机重新启动,发出轰鸣
粉碎的石块被链条带往高处,跌落在
碎石堆上:一座尖尖的小山又增高了一拃
它们很快就会被工人们装进卡车,带往山外
一个平原上的水泥厂是目的地,在那里
它们达到了灰色的极致:经过加工,它们
成为了对人类有用的水泥
而碎石机链条上,另一些更碎的粉尘不跌落:
它们只是飘散,并被风带往山坡、山谷——
以灰尘的形式,它们留在了原地,然后是
无声无息地消失:像宇宙中的暗物质
采石工人拒绝这种矫情和浪漫,他们学习身边
山头的沉默,放炮,崩山,撬掘,粉碎,装载
挖掘机,碎石机,钢钎,铁锤——这世界用
自己的硬,粉碎他们的软。无论如何
轰鸣的碎石声中他们没有了多日前
找不到活干的恐慌、无助、暗淡
——劳动,永远使人心安
他们灰头土脸,挥汗如雨,心中有着
各自的小算盘:房子,化肥,学杂费,提留款
现在是八月,他们还可以挥汗再干半年
直至寒风吹,雪花落,群山换了素衣
工人们衣衫褴褛,拿了铁锹,坐上卡车离去
随后撤离的是挖掘机、碎石机、传送机
被挖去的山体,像一个巨人身上的灰疤
但很快就被白白的雪覆盖,被覆盖的
还有山谷,小溪,山坡,山榉和毛栗树林
喧闹了一年的采石场,现在静下来了
仿佛敌人已撤去的不被记录的战场
只有静:本来的,巨大的,蔓延的
仿佛什么人也没来过
什么事也没发生



by Sheikh Mehedi Morshed Tae北岛

| 八月十七日,雨|

王家新

雨已下了一夜,雨中人难眠
雨带来了时间中的第一阵凉意
雨仍在下,从屋檐下倾下
在石阶上溅起,从木头门缝里朝里漫溢

向日葵的光辉在雨中熄灭
铁在雨中腐烂
小蛤蟆在雨中的门口接连出现
而我听着这雨
在这个灰蒙蒙的低垂的早晨
在这座昏暗、清凉的房子里
在我的身体里,一个人在哗哗的雨声中出走
一路向南

向南,是雨雾笼罩的北京,是贫困的早年
是雨中槐花焕发的清香
是在风雨中骤然敞开的一扇窗户
是另一个裹着旧雨衣的人,在胡同口永远消失
(下水道的水声仍响彻不息)
是受阻的车流,是绝望的雨刮器
在倾盆大雨中来回晃动

就在一个人死后多年,雨下下来了

雨泼溅在你的屋顶上,雨
将你的凝望更猛烈地打入泥土
雨中,那棵开满沉重花朵的木槿也在摇晃
那曾盛满夏日光辉的屋子
在雨中变暗

每年都会有雷声从山头上响起
每年都会有这样的雨声来到我们中间
每天都有人在我们之中死亡

雨中的石头长出了青苔
延伸阅读
─────
从此夏天被七月占据
六月的百合花让我活着
五月已至 不管永恒在谁家梁上做巢
从新城到古城,四月输掉了五月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二月老时,你就消隐自己在星里露里
与年度有关的鹰,泻下如高山流水
自零下出发,载著十二月的邮船
悲哀的十一月 这是你为我发明的意象
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过了
九月已过九月已变得难以诉说
八月像一张残忍的弓
七月里出生的孩子 喜爱白茉莉花的清香
六月如蝴蝶般颤动
说话以前 是五月里南风吹送的日子
我们所错过的四月微冰的海水
本期编辑:媛媛
灰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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