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脱

 

漫歌集 | 二月的诗(二)...

by Edo Zollo
漫歌集

二月的诗(二)
| 德舒特河 |

雷蒙德•卡佛

这片天空,比如说:
幽闭,灰暗,
但雪已经停了,
这点总算不错。我冷得
连手指
也没法弯曲。
今天早上走到河边,
我们惊扰了一只
正撕咬着兔子的獾。
獾的鼻子流着血,
血溅在鼻子和锐利的两眼间:
捕食本领和慈悲
可不相干。

后来,八只绿头鸭飞过,
没有朝下望一眼。河面上
弗兰克•桑德梅耶正在钓鱼,拖着钓绳
钓虹鳟。他在这条河上
已经钓了很多年,
但二月是最好的月份,
他说。
纠结,没戴手套,
我对付着一堆迷宫似的尼龙线。
远方——
另一个男人正抚养着我的孩子,
与我的妻子同床共眠,同床共眠。

舒丹丹 译
by Junichi Hakoyama

| 新旅馆 |

扎加耶夫斯基

二月,白杨比在夏季更悲伤,冰冷僵直。
从地上和地下,我的家人被驱散,
散到了不同国家,散到了诗歌和油画中。

正午,我站在Na Groblach广场。
部分出于责任,我曾在此看望我的婶子和叔父。
他们不再悲悼命运和制度,
只是他们的面孔,看起来犹如空荡荡的古董铺。
如今,别人住进了他们的寓所,
陌生人,陌生生命的气味。

不远处,他们建了座新旅馆,
明亮的房间,无懈可击的早餐,
果汁,咖啡,面包,酒杯,混凝土,
浑然遗忘——不知何故,一种椎心的幸福倏乎而至

泅  渡 译



by Lana Zankoul

| 四姐妹 |

海子

荒凉的山岗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空气中的一棵麦子
高举到我的头顶
我身在这荒芜的山岗
怀念我空空的房间,落满灰尘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光芒四射的四姐妹
夜里我头枕卷册和神州
想起蓝色远方的四姐妹
我爱过的这糊涂的四姐妹啊
像爱着我亲手写下的四首诗
我的美丽的结伴而行的四姐妹
比命运女神还要多出一个
赶着美丽苍白的奶牛 走向月亮形的山峰

到了二月,你是从哪里来的
天上滚过春天的雷,
你是从哪里来的
不和陌生人一起来
不和运货马车一起来
不和鸟群一起来

四姐妹抱着这一棵
一棵空气中的麦子
抱着昨天的大雪,今天的雨水
明天的粮食与灰烬
这是绝望的麦子

请告诉四姐妹:
这是绝望的麦子
永远是这样
风后面是风
天空上面是天空
道路前面还是道路



by Jose Luis Barcia

| 半棵树 |

牛  汉

真的,我看见过半棵树
在一个荒凉的山丘上
像一个人
为了避开迎面的风暴
侧着身子挺立着
它是被二月的一次雷电
从树尖到树根
齐楂楂劈掉了半边
春天来到的时候
半棵树仍然直直的挺立着
长满了青青的枝叶
半棵树
还是一整棵树那样高
还是一整棵树那样伟岸
人们说
雷电还要来劈它
因为它还是那么直那么高
雷电从远远的天边盯住了它
by Przemyslaw Kruk

| 何人斯 |

张  枣

究竟那是什么人?在外面的声音
只可能在外面。你的心地幽深莫测
青苔的井边有棵铁树,进了门
为何你不来找我,只是溜向
悬满干鱼的木梁下,我们曾经
一同结网,你钟爱过跟水波说话的我
你此刻追踪的是什么?
为何对我如此暴虐

我们有时也背靠着背,韶华流水
我抚平你额上的皱纹,手掌因编织
而温暖;你和我本来是一件东西
享受另一件东西;纸窗、星宿和锅
谁使眼睛昏花
一片雪花转成两片雪花
鲜鱼开了膛,血腥淋漓;你进门
为何不来问寒问暖
冷冰冰地溜动,门外的山丘缄默

这是我钟情的第十个月
我的光阴嫁给了一个影子
我咬一口自己摘来的鲜桃,让你
清洁的牙齿也尝一口,甜润的
让你也全身膨胀如感激
为何只有你说话的声音
不见你遗留的晚餐皮果
空空的外衣留着灰垢
不见你的脸,香烟袅袅上升——
你没有脸对人,对我?

究竟那是什么人?一切变迁
皆从手指开始。伐木丁丁,想起
你的那些姿势,一个风暴便灌满了楼阁
疾风紧张而突兀
不在北边也不在南边
我们的甬道冷得酸心刺骨

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
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
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
马匹婉转,长鞭飞扬

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脱,你在哪儿
休息
哪儿就被我守望着。你若告诉我
你的双臂怎样垂落,我就会告诉你
你将怎样再一次招手;你若告诉我
你看见什么东西正在消逝
我就会告诉你,你是哪一个



by Pau Buscató

| 失聪者 |

朱  朱

一天从抄袭一首诗开始
在她柔软的无名指上
我署上自己的名字,我把一首诗轻轻打开
她的身高,复杂的性格
她体内的忧伤,密不透风的腹语
她背后的一个人,一群人还有贫瘠的海水与大片的土地
我也完整地抄袭了她的异国口音
她独具一格的衣着,还有她保守隐秘的性
也许我错了,从清晨我就陷入一首诗里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世界
世界是由声音组成的。我能看到马车走过十九世纪的旧街道
看到河水呜咽,看到绿树叶疼痛
一个少女和窗户一起变老,她说话音调变质,而亲人却没有发现
我看到剪发师剪刀冰凉的声音
火车笨重地行走,而马蹄轻捷,大雁空灵
我能看到死亡,它的声音安静,一生是徒劳的
那些日子转眼就失去,爱人甜蜜的耳语
还有泪水打湿脸颊,孩子套弄铁环,笔落在纸上
许多细小和巨大的声音在眼前稍纵即逝,像风一样
一首诗发出柔弱的声音对抗时间
如果我因为抄袭而爱上了别人的祖国
譬如爱上二月,爱上帕斯捷尔纳克的俄罗斯
钟情于美丽沉静的异乡女子
她的唇语丰富妖娆,上下眼睫毛摩擦声音动人
如果我吻了她,我因为叛国罪而被囚禁在没有星星的水牢里
我还是会抄袭一首哀伤的诗,譬如哈姆雷特
我还是会看到蚂蚁往地下搬动阳光,雨水悄悄地融入湖面



by Nick Turpin

| 沉  默 |

黄沙子

阳光在二月
消除了世间事物的所有阴影。
我和张博九并排走着,望着远远离去的冬天
和湖边惊飞的白鹭若有所思。
张博九长大后,我们在一起散步的机会
变得越来越少。
偶尔他和我说起在实验室解剖兔子
分割开的肢体的每一个部分
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只有心脏还会急促跳动一会儿。
有时候是兔子,有时候是鱼
和老鼠,这些都是
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家伙。
更多的时候
我们沉默着
我希望此刻他是在考虑
对于生活这个躲在幕后的老家伙
从哪里动手更为适宜。



by Ksenia Tsykunova

| 二  月 |

马新朝

我在郊外
一个细枝对我说
二月过去了
我惊疑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是二月过去了
看流水河岸,茑啼柳梢
全是漫无边际的三月
二月哪里去了?那白雪的裸体,细雨之缠绵
明窗下湿湿的词,湿湿的树干
那是一个伟大的建筑啊
用黄金建成——从内陆到海滨
世上的唯一
——它在我的体内轰然倒塌
竟全无声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连一个尸首也没有

二月过去了
像倒在路边的一堆药渣
延伸阅读
─────
总是一月份,自然迎候我们的眼睛
十二月默默地站在街上
南方的好天气,十一月才到
十月已过,我并没有发疯
人们感到惊奇:九月的时节已经来临
你在八月最孤寂
从此夏天被七月占据
六月的百合花让我活着
五月已至 不管永恒在谁家梁上做巢
从新城到古城,四月输掉了五月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二月老时,你就消隐自己在星里露里
与年度有关的鹰,泻下如高山流水
自零下出发,载著十二月的邮船
悲哀的十一月 这是你为我发明的意象
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过了
九月已过九月已变得难以诉说
八月像一张残忍的弓
七月里出生的孩子 喜爱白茉莉花的清香
六月如蝴蝶般颤动
说话以前 是五月里南风吹送的日子
我们所错过的四月微冰的海水
本期编辑:媛媛




“我的马在雨中独自回家” ——印有诗人王寅手迹的帆布包在“灰光灯”微店有售
把诗歌和浪漫带回家

扫描二维码或点击下方阅读原文
进入灰光灯微店


    关注 灰光灯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