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优雅女儿

见字如面③我曾有一个叫令仪的女孩儿

从医院出来的当晚，老公兴奋地坐在电脑前，准备给他的女儿取名，翻诗经，看楚辞，绞尽脑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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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的当晚，老公兴奋地坐在电脑前，准备给他的女儿取名，翻诗经，看楚辞，绞尽脑汁。他一直想有个女儿，终于如愿，无比雀跃。人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此话在我老公身上体现得是真真的。忙活了一晚上，他提供了五六个名字给我，一一清晰列于本上，我扫了一眼，撇开那些文艺娴静淡雅的字眼，指了指“令仪”，说，这个吧，令德令仪，言之优雅的风度。老公问：你喜欢这么中性的名字？嗯，我不喜欢过于强调女性静雅柔弱的字眼。因为我从不喜欢林妹妹式的女人，过于柔弱敏感的女人徒惹人怜爱，但也只是怜爱罢了。

回望31岁的这一年，有大半的时光都是闲散，有如虚掷，除了工作室的一些琐事，常常一天的时间就在几页书和一个漫长的黄昏觉后就过去了，如果算有收获，那就是腹中这个着力生长的孩子，及于昨日，我才知是个女宝，而她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我极为喜欢，我以为女人的一生就该如此，莫论周遭风云与个人际遇，而始终持有君子一样优雅的姿态。

刚怀孕那会儿，老妈在电话里叮咛：在墙上贴点漂亮娃娃的图片吧，娃娃会照着长的。我笑笑了事，一则当然因为心里知道这是完全没有科学道理的一厢情愿，娃娃的相貌早已在DNA里注定了，左不过是父或母的基因遗传罢了。二则是对娃娃的样貌也没有过分在意，即便是个女孩，我确信她五官端正即可，倾国倾城之貌既是不靠谱的奢望，同时也未必能保得她一世平安。女人漂亮重要吗？当然重要，漂亮的女人在这个社会中更容易获得机会，不管是情感还是事业，这不可否认，但获得机会不等于有能力把握，更不等于活得漂亮。我更希望我的女儿是一个懂得珍惜机会并有能力成就机会的人，而不是在唾手可得的各种机会中蹉跎，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机会哪些又是陷阱。比之于漂亮，我更希望她成为一个面容优雅的女人，我觉得这其实更为不易。漂亮不难求，就算父母没有给予先天的姣好颜貌，后天还有乾坤大挪移的化妆和现代整形，如今的大街上并不鲜见可以称之为美女的女孩，却少见由内而外真正优雅的女孩。优雅的女孩必是面庞干净，眼神清澈，不媚不俗，不过分修饰而气质卓越。而令仪，我亲爱的宝贝，一个女孩要想有此显现于外的独立而卓越的气度，绝非花拳绣腿外在功夫，也非一朝一夕。

我从不期望一个只懂得听话的乖乖女，在我看来有主见，有判断力，有担当优胜于女孩的乖巧、可爱。对于需要日日年年度过的每个人来说，人生都算得上漫长，父母再周全的护佑至多三四十年，能陪伴始终的除了自己，别无他人。人生总有些黑暗需要独自穿越，就像切肤之痛，别人再多心疼，总有一分痛在自己身上，谁都无法替代。一个内心独立的女人才懂得在生活平顺时乐享，在落入低谷时心存热切，不倚靠才不会绝望。而我所理解的内心独立也不是对人对世一味用强，从不服输，从不手软，常常，那也是内心虚弱的表现，而非独立。内心独立是一种无伤自身的柔韧性，是对自我的认可，因为认可而自信，因为自信而无畏惧。

育儿中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没有不完美的小孩，只有不完美的父母。我不敢认同，完美是自己主动戴到头上的紧箍咒，上天不会独独厚待于哪个人，它为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可能同时关上了一扇门。这样听起来似乎很悲观，而反过来讲，就是一种乐观，但道理是一样的。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是个神童，我希望我的孩子是八十分，因为这八十分说明你对待眼前的事情是认真而专注的，而剩余的20分，不必强求，就像对待人生中每一次选择，不贪恋，知取舍，虽心有不甘，但力有所不逮，有进知退，才得从容优雅。人生的成就来自于你曾经做过什么，而内心的平静却来自于你曾经放弃了什么。

也许并不是每一个孩子生下来都是天使，但我相信每个孩子出生时都带着美好的天性。这部分珍贵的东西值得每一位父母拼命去保护，但，我们不可能永远为孩子创造一个无压无菌的环境。太阳底下总有阴影，一个柔弱无知单纯的小白兔只有被吃掉的命运，我绝不会把所有黑暗的的丑陋的统统挡在我的女儿身后。但人生真正的幸福属于内心澄澈的人，人性的优雅就在于看到了灰暗之后，心中仍时时有清泉淙淙而过。而心中的碧泉才会滋养人的外在，岁月越久，这份滋养越容易显现在外。

令仪，亲爱的宝贝，当我郑重写下你的名字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么多连篇言语，或许十几二十年后你能看懂，抑或那时也不解其意，都不紧要，因为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修为，在我刚刚能够想到这些的年纪里，你还是一个六个月大的胎儿，所以，我们一起成长，并肩努力，希望三十年后，我没有辜负岁月，而你亦没有辜负这个名字。

后序：

这篇文字写在两年半前，怀孕六个月，在做系统B超时顺便让熟人医生给看了胎儿性别，当然男女无所谓，我当时只是太好奇了，也想早点做准备。得知是女孩，一直心心念念要个女儿的老公很兴奋，我呢，可能因为对自身作为女性的理解，觉得养个女孩和养自己有相同之处，我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也自然也让她拥有什么样内在的特质。

后来孩子出生，已经十分笃定是个女儿的我们完全没料到还会翻盘，也堪称那一段时期朋友们不断开玩笑的话题事件，因为给孩子准备的都是粉粉的女孩用品，我家小王子出生后就裹着一件粉色薄被，朋友们还戏称他是粉红小王子。

我还记得，月子里有一天傍晚，我从长长的下午觉中醒来，看着熟睡在身旁的小婴儿竟默默垂泪，心里觉得好像是弄丢了那个叫令仪的女孩子。哭完又骂自己傻，当时产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先生了，孩子出生后护士立即抱给我看性别，他也一直在我视线范围内，然后又被护士抱到我的床边，绝不会有弄丢弄错的事情发生。回想起来知道那是刚刚经历生产的女性多思多愁，情感上特别脆弱。

如今两年多时间过去，如何带养一个男孩我也一直在摸索中思考，翻看这篇文字时，倒是觉得如果有个女儿，仍是不改初衷地想让她成为一个拥有优雅姿态的女性。若仔细想想，对小王子我仍抱有一个相同的期待，想他成为一个不卑不亢、有进知退、面容干净的人。

——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