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作品《繁花》

 






                                                 

莉莉安                         宋冬野 - 安和桥北                        

题记:

——愿常常强大,繁花似锦。

已经一个多月,我每天早上步行去上班。五公里多的路,要走55分钟。但有时不够,因为我会为了沿途的某些事物分神。比如今天早上,我在经过那桥时,下到桥底,去看那些将河面挤得黑瘦的夹竹桃。

前一天,回来路上,A5高速路口堵车。被堵的人按喇叭,一波一波,要命响,世界都淹没在那声音里。我隔着条马路,给他们说,路边的夹竹桃开了,浮在深暗的绿上面,一颗星一颗星的,在给你们眨着眼呢。

他们如真能看到,心情就该会清凉起来。

我从那桥底下穿过,去桥的北面。因那北面的河,夹竹桃两岸都是,疯了的开,桥南只一岸有。虽然淡苦的味道流淌了整条河,桥南的绚烂却总缺了一半。

为了这一河的夹竹桃,之前——前两年里,有几次,我在这桥上驻足,还恨过自己没有一条船,或不能是一条藏在那叶底花底的鱼,却从没想去到桥底下,去近点看它们。

走近了,我看出来,原来不是如我之前想的那样,白花比红花灿烂,也不是红的开得晚,而是原本红的比白的种的少。早就安排了的。

走近了,会发现的,那几株红的在那许多白的中间,总有些落寞。也才会发现,不只是红紫的事物才骄纵,当那纯如黑白的得了势,也会扑了你一头一脸。

但它们确实是开着的,也将自己的身姿在河面上照映,只是比不来那些白色花,舍得将许多叶瓣撒了一河面,甚至一骨朵儿,一骨朵儿,一骨朵儿的,在绿水中自在飘漾。头顶有云跌下来,颜色已逊了几分,沉到河底,又被衔了花瓣的鱼们逐闹,碎比落花。

近公司的路旁,有一个厂,院里种了好几棵枇杷,满枝的果子都苍黄了,仍不舍得摘,却在门房的屋顶上立了个人。这人是两根竹竿扎成的十字,每日只吃喝些风和雨露,瘦脱了形。外面罩了件灰布褂子,两手里挥舞着塑料袋,原该是大红,今已褪成粉白,头脸上也蒙的是,只是被描出的眉眼里带着笑意。

这个瘦人,已立了好一段时日。每天我都会站下来,仰头看他一会。他从来不响。他有时会扭过身去,有时挥手里的袋子,使足劲。仍是不响。

每次我站下来,不在看,在想。在想,一天一天的,神经么,挥舞着褪色的塑料袋,却不知看护了谁的果子。又在想,真福气啊,离果子那么近,能闻到香甜,能听到果子的笑声和低语,可以看得见,晚春日暮间,果子们即将熟透的哀伤。

昨夜里,楼下的男人依然在唱: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我竟不由己了,上去阁楼,在黑暗的歌声里站立。窗外,夜色如水般坚韧,路灯的颜色红软,淡雾似无。几十米外,嘉松北路上,有嗤啦啦的车声划过,夜更深了几分。

回到床上,眼睛闭起,有两只太阳,藏在菱形的云中。一只热乎乎,一只冷冰冰。我知道那菱形的云,是镜子。两只太阳,镜子外的热乎乎,镜子内的冷冰冰。

宋冬野的一个朋友,精神出了问题,人格分裂,老觉得身体里有一个姑娘一个男人,俩人恋爱,可男的受了刺激,远渡重洋,从此消失。所以他在《莉莉安》里唱:如果你看到/他回到海岸/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我的名字/莉莉安。

金宇澄的《繁花》里,小毛说,这辈子,最买账两位闷声不响男人,一是伟大领袖,一是耶稣。无论天下百姓,横讲竖讲,哭哭笑笑,吵吵闹闹,一点不倦,一点不响,面无表情。

临终时,小毛又讲:上帝一声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

一个“像”字,道尽人一生唏嘘无奈。

在他床前,众多女子,如夹竹桃的白色花,密匝盛繁,“裙屐之盛,珠环翠绕”。小毛闭眼前却只叫银凤、春香。而银凤春香不在。剩下沪生、阿宝兄弟二人,苏州河边,踟蹰夜行。一家超市里。黄安的歌声悠扬。可怜众生,蝴蝶鸳鸯,哪能温柔同眠。

好没来由,写下这些。宋冬野的歌声仍在入心入肺:

你的名字,我的名字,莉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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