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辑米:穿越台北与澳门《遥感城市》

 

在艺术的大流行趋势里,是否我们(个体)也必须跟着其他众城市(群体)一样,还是能思考「城市及其未来」有无任何走出的可能?...



穿越台北与澳门《遥感城市》

转载自 台湾 表演艺术评论台文/ 张辑米(表演艺术评论台特约评论人、梗剧场负责人及行政总监、每周看戏俱乐部编辑、艺术创作者职业工会理事、BE剧团戏剧顾问、小剧场学校课程师资。1994年起开始演员及编导等剧场工作至今。)
演出:里米尼纪录剧团

时间:澳门2017/05/20 11:00 台北2017/08/25 16:00

地点:澳门圣味基坟场出发、台北市南港与信义区

前言:为了符合台北场演出前后的要求,笔者不会提到任何台北地点与路线,因为本篇的雷皆来自演出结束的澳门场,但反而让台北场内容暴露更多,甚至可能让观众觉得不完美,因此建议读者以平常心阅读本篇。

5月观赏过澳门艺术节的版本,因此我想先从剧名谈起。原名为《Remote X》的节目,在澳门用观众视角且较直观的命名《听你的.走我的》,以感官与行动加上你我构成,颇为亲民。到了台北,制作团队则取名为《遥感城市》,象征以耳机「遥」控观众「感」知,且让其在「城市」里漫游的节目,格局相当宏观。且谐音更是计算机游戏人所知的「摇杆程序」,除了将游戏概念隐藏其中,也暗喻这是一支程序,虽然四个字稍嫌端正四方,但我很喜欢这样的命名,充分展现中文每个字都是一个宇宙,且可叠加产生新意的特色。然而,这样命名差异,也显示两地文化有所不同,因此本文想要呈现的是《Remote X》在这两个城市间的细节差异,藉此探讨国际化(群体)与在地化(个体)的关系。
首先,在澳门与台北演出前的差别就是,只有台北要求观众「不能泄露地点、不能录像、不能打卡以及直播」,以及最后要求观众不要透露地点路径。相形之下,澳门似乎就显得自由多了,除了要求观众准时抵达外没有其他规定。二刷的我则认为有无爆雷完全没有影响,因为这类型演出,若没有搭配语音以及其他现场观众的存在,就算拍再多照片、直播以及暴露地点都没有意义(我一度想录音,因为条文中没有禁止录音),若因而担心则太小看了「体验」。但这样的限制真的很有意思,完完全全反应了两处文化上的不同,同时似乎也象是演出中「正义与自由」的辩证,怎么说呢?待我缓缓道来。
原则上,《Remote X》在台北与澳门共同经验的桥段分为下列场景,随着路径不同顺序也不同:最初的人造自然空间、身历其境的运动场、连结伤病与健康的医院、行进队伍分成左右的街道、必须选择的路口、看见群体的圆形镜子、街边就是剧场、人造水池、政治空间的反思、在公众处跳舞、人生的跑道、在天桥或具高度的位置观看人们与城市、声音从女转男以及最后在天台上的蒸发重生。
而台北版与澳门或其他城市,在空间上最大的不同,则是最初地点不在墓园。如果一开始的聚集处是在墓园,将对整个演出过程感受有着相当大的差异。因为这个演出就是让观众藉由耳机,让自己与现实空间的声音隔绝,并透过语音暗示自己刚刚死去成为中阴身,也成为了自然,并回到了城市里的人造自然;再从一路上的经历,转化至最后的重生,藉此在拿下耳机后,面对犹如新生的自己。然而,台北市有满足前述各种场景又不需走太远的墓园吗?显然在现实演出里没有。因此即便拿下耳机后的体验还是可以达到原作意图,但终究在整体结构上少了首尾呼应,这是台北版唯一可惜之处。
然而,除了前后顺序些许不同外,台北与澳门在内容上也有些许文化上的差异;澳门比较亲民,没有太多限制,整个队伍大约只有二十几人,感受上比较接近澳门艺穗节。而在台北则感觉正式许多,除了观众多达五十人外,整体设备也不同。氛围在集合处就已经感受到,更不用说验票后,立即获得一张规则说明书,原本想使的坏,在拿了这张纸后象是签约般马上消弭。这样看来好像澳门比较自由,而台北相对保守而且严格对吧?有趣的在后面。
澳门在顺序以及语音用字上都企图挑战观众的顺从性,例如在天桥上,它要求我们跳一下,跟着跳之后,语音就说「我叫你做什么你都做,你是傻瓜吗?」在当头棒喝后,我便试图跳脱它的规范。后来有一处是左右的选择,是采取多数决,人多的那一队就往那个方向去。我刻意在群体决定方向之后,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这时有一个工作人员就走过来,示意我该往另一个方向,除了出戏外,也让我感到个体自由在群体利益底下,终究是无法真实行动的,特别我当时是在中国澳门,也有着不同的意义。
然而在台北,前述挑衅的段落则放在最后,因此反抗意识的比重便没有一直伴随着旅行过程,整体很平和。而且,在台北无论脱队走,甚至消失在队伍的视线,都没有人理你,是的,没有人理你。这样听起来台北真的很自由,但仔细分析之后就会发现:

1.耳机讯号有范围,跑太远就听不到内容。

2.耳机内容建构在观众视野,跑太远就看不到听见的东西。

3.会刻意走失或特殊行动的观众,其实非常清楚群体位置,只是想藉此看看他人反应,当被无视时,自然就乖乖回到群体里。

4.这张门票可是价值新台币1000元(澳门则是150澳门币),队伍本身即是人质,不跟到最后绝对不划算,也就是说,从买票后验票起就已无法逃出此消费牢笼。

除此之外的差异,是在跳舞的段落里,我不确定台北大家是否听到的都一样,但在澳门则明显分成了两组,而且是在人多的广场上,A组跳舞,B组则坐在一旁当观众。
回到《Remote X》,不得不赞叹最后在天台的云端惊艷,这无论在澳门或再次体验的台北都有着同样的感受,而我则更喜欢台北的,将「圆」从开头到结尾都得以贯穿。但整体说教意味还是稍嫌浓厚,或者说很催眠,脑波弱一点就陷入其中。我思索这是否为里米尼纪录剧团想做的「透过催眠唤醒被催眠的人们」,这句话是存疑的,也或许是讽刺。因为显然要透过「人工智能是上帝,是牧者」灌输一个新的价值观,让观众得以辩证思考,原本的自己被什么样的群体价值观所控制着。
让我们将视角从演出再往上拉一层,当台北艺术节为了群体利益(观赏体验),提出限制避免爆雷时,个体(观众)应如何思考。是应该试图抵抗限制、突破牢笼,还是应为群体放下自我并顺从,甚至进而挞伐他人的不顺从?又或是不抵抗也不顺从,维持当下的本我,不受到脑中价值观声音的影响?不过就评论来说,要不爆雷真是挑战书写者,毕竟评论要面对的是不曾看过演出,甚至十年后的读者,是否要为此而消音也是可以思考。我完全明白主办单位为了观众更好的体验而定下规则,但几篇文章为避雷写的提心吊胆,这样真的好吗?这些文章多年后再看时,会是什么样的景况。也许可以要求在演出结束再发文,但如果《遥感城市》演出长达二个月甚至半年怎么办,或是演出后票房一直低迷,主办单位又会否希望观赏过的人或评论者发表好评,使票房能够有所增长?相信这样的情境一点也不陌生。相对于票房压力,爆雷是否还重要?
上述的每个问号都是关于群体与个体,如同旅程中,行进队伍分成正义与自由两队,语音也同时说着两边立场与观点,一旦听从了语音而做出选择,我们会否将不同己路的人贴上标签,甚至产生敌意?但又或许他只是维持先前的行进没有做选择,只因与人们走在一起而被归类。因为在这社会上,并非每个人都能轻易做出选择,有些人甚至是天生的,而乍看可以选择的我们,是如何观看这些我们以为已做出选择的人们。
再往上一层,网络社群快速地连结了人也连结了各城市,《Remote X》在2013年演出后,就受到大量城市艺术节的邀请,在各地搬演成为「群体」,四年后台北与澳门艺术节也不落人后跟上了这班车。除了这个节目,还有更多知名节目等着进入我们脑中,影响着我们。然而,在这样艺术的大流行趋势里,是否我们(个体)也必须跟着其他众城市(群体)走一样的路,还是能思考「城市及其未来」有无任何走出的可能?会不会就像这个演出与这篇文章一样,个体无法脱逃,因为信息早已储存云端,即使我们在天上蒸发重生,这篇文章的配图都不是现场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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