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人生那么长，你可以慢点吃饭

吃饭，是人生的一项仪式。...

知食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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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终将增长的体重

（foodzhishifenzi）

文：周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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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照进纱窗，鸟儿枝头欢唱，而你我早已奔波在地铁公交，在冰冷的车厢相互拥挤拼命推搡，只为赶上一趟车，只为上班不迟到。

在人潮汹涌的车厢，我几乎踮起脚尖，使出全身力气，才能保住拳头大的地盘儿。来不及吃早餐，挤车又耗费体力，肚子常常咕咕响。

此时总会想起湖南汨罗乡村那一碗腊肉鸡蛋面，那是外婆的拿手菜。一个荷包蛋加几片腊肉，放上刚摘的青菜叶，井水煮沸，手擀面劲道，腊肉嚼香，味浓汤鲜，香气扑面。外婆总说，莫急莫急，慢慢吃，一口面，一口汤，别噎着。我坐在凳上，手端着面，听着鸟叫，逗着家犬，呼吸着乡野春风，一碗面可吃上很久。

自从离开家远走他乡，慢条斯理吃口饭就成了奢侈。时间突然变快，总有哨声吹响，总会上班迟到，永远都在赶时间，赶进度，赶工作，加不完的班，干不完的活。

忙，成为生活的主题。忙着微信，忙着电话，忙着上网，忙着工作，没时间自己做饭，没时间慢慢吃饭。快餐是主食，吃饭只为填饱肚子，那种弥漫着泥土气息的乡村味道，早已被味蕾遗忘。

城市生活便捷高效，方便面快餐大行其道。生活如高速飞驰的列车，美食如过眼云烟，有时因时间太紧，有时因孤独寂寞，吃饭成一项无所谓的仪式，简简单单的快餐，填饱肚子继续赶路。生活太快，看不清窗外景，顾不上身边人，忘记了来时路，也忘记了乡村味。

每次回到乡村，外婆总是不解，吃饭为何那么急，不一口一口慢慢吃，真有这么忙吗？外婆慢条斯理地问我，我却盯着手机屏幕，不停翻动最新资讯。

在外婆看来，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顿热饭，喝口热汤。她始终不明白，既然吃不上一口热饭，为何还要拼命生活。城市里的饭菜为何那么快捷，又那样昂贵？为了混口饭，却忽视了饭的本质。外婆常常炫耀她的饭，食材取自大自然，来源于泥土，浸润劳作芬芳。

自从有了记忆，外婆似乎总是在忙于做饭。她的稻田，她的菜地，她的鸡鸭，她的猪圈，她的工作就是照料好她的食材，每天看着菜地里丝瓜、青菜、西红柿一天一天成熟，看着鸡鸭和小猪一天一天长大，就十分满足和开心。

乡村生活，时光缓慢，每天不必被闹钟叫醒，不必火急火燎赶车上班。可以静静躺在床上，等待阳光一点一点透过窗缝，温暖我的脸庞。

当我起床，在水井边洗漱，外婆已从她的菜地慢悠悠回来，篮子里有她摘的新鲜丝瓜和青菜。

外婆有两道菜最是难忘，一是酱油拌饭，一是丝瓜宴。酱油拌饭是用自家稻米，经过柴火焖烧，舀一勺洁白如玉的猪油，撒几粒葱末，倒少许酱油。酱油拌饭端上桌，香气就弥漫开来。同龄的小伙伴抢着吃，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可能是抢着吃，特别有意思，非常有滋味。没等上菜，饭已吃完。

那时年少，天天缠着外婆酱油拌饭，现在难得吃一次自家种的稻米，更谈不上酱油拌饭，满桌的大鱼大肉、海鲜汤煲已经让人忘却了白米饭原始的味道。味蕾似乎也在不停退化。如果哪顿不吃上大勺的辣味，那饭便不觉得香。回到外婆家，家里空荡荡，当年同龄的小伙伴有的远嫁他乡，有的外出打工，有的定居县城，外婆一个人守着老宅，年纪大了，稻田不种了，猪油也懒得做了，少了天然的食材，少了争抢的氛围，酱油拌饭也就失去了当年的味道。

外婆还擅长丝瓜宴。那年暑假，丝瓜大丰收，外婆带我走进菜园，满眼都是搭建好的整齐瓜架，架子上布满粗壮的藤蔓和宽大绿叶，朵朵小黄花繁星点缀其上。中午，外婆做了丝瓜炒蛋和丝瓜粉丝汤，丝瓜滑润爽口，微微清甜，我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晚上，外婆又做了丝瓜烧肉和清炒丝瓜。我们的味蕾被丝瓜慢慢打开，丝瓜宴被大家吃光。

我们爱吃丝瓜，似乎提振了她的信心。她变着花样做丝瓜宴，炒丝瓜、烧丝瓜、炖丝瓜、蒸丝瓜，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外婆做不到，连续吃了半月丝瓜，实在是吃不动了。很明显，再好吃的美食，天天吃也会厌倦，我试探性地问外婆，咱家的丝瓜快吃完了吧？外婆赶紧说：“放心吧，菜园里有的是是丝瓜，够你吃一月！……”

外婆见我吃丝瓜有畏难情绪，就带着我去菜地劳作，每天都去，每天都重复挑粪、浇水、除草。外婆笑着说，别看这些简单的劳作，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劳作。

现在想来，外婆早已经参透生活的本质，从早起劳作到夜半休息，每天都在为家人吃口热饭而辛勤劳动。每天周而复始，快乐而幸福。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时光流转，岁月无情，外婆早已步履蹒跚，家人也都离开乡村。每天清晨，外婆依然会去菜园里照料蔬菜，去瞧瞧鸡圈有没有下蛋，慢慢地做饭炒菜，慢慢地品尝味道。

当外婆的乡村时间慢慢流淌，我们却在被时间追着跑。每次电话，外婆都会反复叮嘱：饭要慢慢吃，一口一口吃，外面太辛苦，就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