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畦根植迷彩色—— 一名军需学员的体悟_【军校学员】

本内容系作者授权“军校学员”发布...

作者：滑翔的渡渡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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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热心军事的朋友都知道解放军举世无双，同世界其他军队比较有很多独创。随着军队发展，一些独创渐渐退出历史舞台，一些独创仍被保留，也有些独创遭受着着去留的争议。我所学专业的一个重要分支——军队农副业生产正处在改革的风口浪尖，在这里我不口若悬河。夸夸其谈从来都是虚弱的，胶鞋踩在纵横的阡陌、肌肤承受热烈的阳光、鼻尖嗅到新翻的泥土，这些感受确是真实。我想只要亲自弯下腰，把手贴在这耕植的土地上，一切争议就会消弭。

田畦见证对使命的承诺。 “昨夜大寒，霜降茅屋如小雪”这是明代一位学台夜宿天台山时遇景而吟，一联中嵌三个节气，一时成为绝对。直到近代，才由赵龚沛先生对出下联“今朝惊蛰，春分时雨到清明”。新的耕作大多于这个时候开始。清明节后约两周，我们到达了生产基地。这时的平地已经起垄，新犁的地上覆着黑色的地膜。虽然脚踩大地已二十余载，但我此前未曾深入到田畦间，看到如乌龙伏地的地膜，腹下寸草不生甚是纳闷。原来这是等待我们将新苗栽种。现代农业已经少有把种子直接播撒入田地再等他们生长，而是会用专门的营养基进行育苗，那培养基座就像制作冰块的盒子，只需轻轻从底下一挤，那生长出的嫩芽就会牵扯着一块泥土蹦出来，然后用手轻轻将嫩芽的脖颈儿拎起，投入已经在地膜上打好的洞眼里，新生的芽苗便真正的踏上了世界的舞台。为了芽苗成活，人们铺膜减少杂草的竞争，为他的初生提供一切养料。我们解放军伊始时又有什么呢？内忧外患，忠诚与背叛，一直经受着“烈日”下的暴晒，鲜有庇护与支持。在恍惚的骄阳中，在风顺着膜拂过青脆的芽头叶尖时，我看到了我们军队初生的不易。把芽苗放入打好的坑洞后还必须要用土把他的根压紧，身子扶正。就在这一次的触摸中，这芽苗仿佛有了魂灵，将我和大地相连。这是一片养育我的土地，而这苗又是经过我手传承的新生命。这微妙的连接刺激着我血脉膨胀——守护好这片土地上承载的一切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誓死保卫祖国”“参与国家建设发展”，田畦见证了一名军校学员对军人使命的深厚认同。他的每一眼凝望都是在心底回忆对使命的承诺。

田畦孕育对生命的救赎。军队的主要功能是打仗，说到实处就是为了保全一部分人去伤害另一部分人，伤害过后就应当有救赎，去重建当初伤害的初衷，农副业生产就是救赎的方式。农耕自古根植于我们的生活中，以至于我们绵延千年的文明都被世人称为农耕文明。这么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食其力的文明却无奈饱尝频频战事。教科书中总摘取战争诗歌中的豪迈壮志一类，让人总以为每个军人都渴望“踏破贺兰山阴”建功立业。但现实是，更多在古时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形成言论的普通士卒愿意战事结束后解甲归田。为什么说中国古代战事中很少出现异国普遍在胜利后的残酷屠城？的确战争无情，冷兵器时代的刀锋相对更是直接体现残暴，这种环境很容易使人发狂。但我们的士兵大多来自于乡土，深深怀着对土地的眷恋。土地馈赠给他们生命以及供给他们生命的生命，让他们在高压的环境下仍能清醒的认识到不是为杀戮而杀戮，是为救赎更多的生命。

回到当下，瞧瞧世界第一的美国，近年来的战争后留下很多患有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士兵无法很好治愈。我想假使带着他们去劳作，去感受田园牧歌，见证黄褐色的土地上渐渐长出的绿色生灵会否舒缓他们的身心：原来身边不只有杀戮，生命里不只有死亡，更多等待你的是生。不仅是自己生，还要帮助更多生灵去生。我们的田地里有刻意经营的生产，这些生产成为荒野上全新的构图，生产是技巧，却更是内在的信仰。我们相信这份生产劳动，就是生命信仰的所在。

田畦锻炼对孤独的接纳。在基地实习的日子里，我们用的食材跟在学校并无二致，种类也比学校里选用的少，大多是自给自足，我却觉得基地的饭菜滋味比平常更好。有可能是仍存新环境的猎奇，也有可能是劳作后脾胃的诉求。不过我想最重要的是，每一口咀嚼都能回想起旷野中一个人在俯首仰合亦步亦趋中与天地进行着互动，既存竞争更多合作；能够联想到农忙间隙的小憩时分几个人的“把酒”话桑麻；能够参透到充满了大自然赐福生命的善意。

我认同蒋勋先生的观点：孤独，是因为生命里某些坚持的部分无法被他人了解。在今天，选择军人这种身份显然要承受一份孤独。感谢接触田畦的短暂光阴——通过自然引导出人文——给仍在军校，仍在兵之初的我补上了人文教育的一课。让我真切感受到对孤独不只是承受更是接受。接受了孤独便也做到了真正的“慎独”。”故君子必须慎其独也”，不受世俗侵扰，好如康德所言，“位我上者，灿烂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在基地的最后一晚，在重归城市喧嚣前，我坐在田畦的垄上，星空仿佛要合唱出宇宙最温柔华丽的歌声。不再有孤独，留下的是内心的坚实与强大。

临别基地，用口袋携了一小撮田畦里的黄土。想象着若干年前千里外的祖国海岛上的战士，探亲返回军营时带的不是特产却是沉甸甸的黄土，土地是最珍贵的宝藏。现在祖国富裕了、军队强大了：南沙海疆万船齐发填海起岛，东北寒地高科技大棚吹来鼓鼓暖风，西域戈壁的改良土壤泛起片片绿洲。但我们对土地的初心应永葆不变，捧起的每一次收获时都应犹如进行一次仪式：在这片孕育了中华文明的田畦上，也根植着迷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