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趣 从一只茄子说起的悲喜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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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12 | NO.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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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只茄子说起的悲喜离欢。

1.

我想,最让人开心的食物食物恐怕是茄子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一说到“茄子”,大家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呀,哈哈,于是“咔嚓”一下,一张记录你咧嘴微笑的照片也就产生了。

关于拍照说“茄子”这件事情,我稍微考察了下,传言是电影表演艺术家孙道临的首创,这个故事里还拉上了周总理,也不知道可不可靠。

只是有些词汇一经流行,也就没有多少人会关心它究竟怎么产生的了。也不知道外国人拍照说“cheese”的时候会不会想想这是谁发明的。

关于茄子这种植物,许多人认为它原产于印度和泰国,约于晋代传人我国。晋嵇含的《南方草木状》有对于“茄树”的记载。

由于植被名称古今多有变,很容易望文生义,所以通常的说话也有待考据。

曾维华从秦汉时期南部疆域变化及民族交往情况出发,认为“茄子”在汉代已传人我国是完全可能的。汉王褒《僮约》中载有“种瓜作瓠,别茄披葱”;汉扬雄《蜀都赋》中载有:“盛冬育荀,旧菜增伽”,这里的“伽”很有可能是“茄子”。

在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这里,又出现了茄子的别名“落苏”,原文载:“茄字本蓬茎名,革遐反,今呼伽,未知所自。成式因就节下,食茄子数蒂,偶问工部员外郎张周封茄子故事,张云:‘一名落苏。’ ”

于是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载:“陈藏器《本草》云:茄,一名落苏,名义未详。按五代《贻子录》作酪酥,盖以其味如酪酥也,于义似通。杜宝《拾遗录》云:隋炀帝改茄日昆仑紫瓜。”

因为味道或这某一寓意将一种植物改名也并非什么稀罕事,但想到“茄子”也可以叫做“落苏”、“酪酥”、“昆仑紫瓜”也觉得蛮可爱的。


清 石涛
2.

其实,想了解茄子,主要还是因为我喜欢吃茄子,在我印象里,与茄子有关的食物好像都很好吃。茄子容易入味,又吸油,送饭最宜。而所有与茄子相关的食物里,《红楼梦》里的“茄鲞”让我念念不忘。刘姥姥进大观园,我竟然就是只记得这道菜了。而贾府里面还有一道菜让我念念不忘,这个以后再说。

说到“茄鲞”,《红楼梦》第四十一回,是这么写的:

凤姐儿听说,依言搛些茄鲞送入刘姥姥口中,因笑道:“你们天天吃茄子,也尝尝我们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

众人笑道:“真是茄子,我们再不哄你。”

刘姥姥诧异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这一口细嚼嚼。”凤姐儿果又搛了些放入口内。刘姥姥细嚼了半日,笑道:“虽有一点茄子香,只是还不像是茄子。告诉我是个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

凤姐儿笑道:“这也不难。这也不难你把四五月里的新茄包儿摘下来,把皮和穰子去尽,只要净肉,切成头发细的丝儿晒干了,拿一只肥母鸡,靠出老汤来,把这茄子丝上蒸笼蒸的鸡汤入了味,再拿出来晒干如此九蒸九晒,必定晒脆了,盛在磁罐子里封严了,要吃时拿出一碟子来,用炒的鸡瓜子一拌就是了。”

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说道:“我的佛祖!倒得十来只鸡来配他,怪道这个味儿!”一面说笑,一面慢慢的吃完了酒,还只管细玩那杯。

这一段写的极好。茄鲞虽是素菜,却做出来完全不似素菜的味道,以至于刘姥姥又来了第二口,并且“细嚼了半日”,听闻做法后不仅摇头还吐了吐舌头,之后还在玩一杯子,这杯子是前文中提到的极尽奢华的杯子。

而细究茄鲞的门道:首先,原料是“新茄包儿”,也就是还没长多大的小茄包,老了可就不行了,再“拿一只肥母鸡,靠出老汤来。”这个“靠”是怎么做的呢?是用最小最小的火不放水,这样慢慢靠出鸡汤来,蒋勋打的比方特别贴切:“就好像让那个鸡出汗一样”。这种几乎不放水而出来的鸡汁,足以想象其中的珍贵。之后还要将茄子蒸鸡汤入了味,并且“九蒸九晒”才能“脆”,最后封在瓷坛子里伴着炒过的鸡瓜子吃。能和这般脆脆的茄子丝相拌的“鸡瓜子”也不是俗物,鸡瓜子是鸡小腿部分的腱子肉,弹性最好。所以,这么点茄鲞要用十来只鸡来配,也就不足为其了。

而说到茄鲞,却非曹雪芹独创。

丁宜曾《农同便览》载有茄鲞一味:“立秋茄鲞,将茄子煮半熟,使板压扁,微拌盐,腌二日,取晒干,放好葱酱上,露一宵,磁器收。”

两种全然不同的茄鲞,一个是流行民间的乡村俚食,因为是腌食,出行常备,或炒或拌,可饭可粥,为一“路菜”。

同名异物,贵胄达官有他极奢穷欲的享用,乡野村夫亦有他清粥果腹的美好。

以前读的时候单被茄鲞如此精细的制作流程的外表所折服,想着要是什么时候也能一饱口福就好了。

现在再读,却帐然若失。

茄子容易入味,所以和茄子一起烹饪,茄子总能把和它一起翻炒的食物的味道放大,这是茄子与生俱来的包容。而贾府的食物精致如此,茄子自然已经再也不是那个普通的茄子,和它一同调料入味的食材都提升了茄子的整体风味。当刘姥姥对茄子本身进行质疑的时候,贾府众人哈哈大笑,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茄鲞,而同样的,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热闹奢靡的生活。是的,他们拥有太多常人无福消受的东西,却也不再拥有原汁原味的茄子。他们可以嘲笑着刘姥姥的目光粗浅,却已然没有了刘姥姥的质朴与豁达。

曾经的贾府越是奢华,它的败落就越是薄凉。

过去种种,本就精奢得像一场梦,美梦破灭之后,回想过往,只怕是越想越遥不可及却又魂牵的梦魇。

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

而他们,或许还能和我一样偶尔想想这个食物的样子,咂咂嘴,只不过,他们的心境远比我这个吃货的更加悲凉。

寻常不过的时蔬,

牵扯出笑容,

蕴藏着故事。

浅笑迎风叹悲凉。

世间万物,因缘际会如此,也是免不了的感叹唏嘘。
图/石涛
文/霁凡


参考书目:

蒋勋《蒋勋说红楼梦-中》

曾维华《中国古史与文物考论》

李春梅 刘佳主编《舌尖上的中国》

今日晚安曲来自이루마 《약속》

钢琴独奏,译名为:约定。

是呢,有些故事非要配一些干净的音乐来读才好。
晚安,你和这个有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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