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桑葚成熟时

文字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告慰我们的回忆，告慰曾经那段弥足珍贵却又永不重来的日子。...



隔壁办公室的窗外有一棵很大的桑葚树，我发现它的时候是半个月前。那时候，树上挂着绿色的果子，硬硬的，像一只只让人讨厌的小虫子。今天中午偶然一瞥，这些桑葚竟然全黑了。哈哈，可以吃了。于是我那从小爬树的野性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毫不迟疑地爬上窗台摘它来吃。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爬树摘过桑葚了，如今在这都市里，竟然又有机会再吃到桑葚，何其幸福啊！当我把一颗桑葚放进嘴里，久违的熟悉味道一下子在嘴里弥漫开来，没错，甜中带着一点点酸，就是这个味道，童年的味道……

小时候，老家的山上到处都是桑树。麦子收割时也是桑葚成熟的季节。我老家海拔比较高，气温比较低，所以小麦一般要到农历5月才能成熟，那时正值伏天，热得可怕。家人们都不愿意我们出去摘桑葚，他们觉得桑树太高，爬上去太危险，另外，天气太热，怕我们晒出毛病。但是他们那些大人哪儿能理解小孩儿有多贪吃啊！所以，我们都只好在中午趁大人睡觉时候，一起上山去摘桑葚。



小时候，幸福总是很简单！

大人们夏天中午都会睡午觉，所以他们也强迫我们小孩子睡午觉。我们怎么睡得着！但又怕不睡觉会被大人骂。所以只能乖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却一边竖着耳朵听父母房间的动静。如果有打呼声传来，那他们一定是睡着了。于是我们就可以蹑手蹑脚地溜出去了。大家头顶着烈日，像猴子一样，一溜烟儿就找到并爬上了一棵大桑树。看着黑黑的桑椹挂满树枝，大家都不说话了，只以最快的速度往嘴里塞。当时的我们，生活在物质贫瘠的大山深处，除了能吃饱饭外，没有各种口味儿的零食可以吃。既没钱，也根本买不到，所以大家对于这自然的馈赠格外感恩。小伙伴们吊在桑树上拼命吃，只到大家都把自己的肚子装得实在太满了，才会不舍地从树上爬下来。桑葚含有丰富的花青素，能着色。所以每个人的舌头、牙、口腔，甚至是脸都整个被染上了紫色。当时的我们只有七八岁，个头还很小，但桑树很高，大家能爬上去，但是下树就比较难了。所以，总是会有一些人没办法，只能从树杈上往下跳，现在想起来的确很危险。但当时，那群贪吃鬼愿意冒摔折腿的危险。毫无疑问，这一摔屁股就被摔开花了，有的孩子忍着眼泪不哭，有的就哇哇哭了。但重要的是，桑椹树下落了厚厚的一层桑椹，从树上跳下来，屁股就会被染上浓重的黑色。这时，衣服被弄脏的小朋友就会心跳加快，悻悻地看着自己的脏屁股，他知道今天被打是免不了了。

为了逃避责罚，我们这群偷嘴吃的小朋友下山后总是会想尽办法消灭摘桑葚的证据。于是大家就跑到山坳处的水井边上清洗嘴巴，那是整个村子唯一的一口水井。整个下午，这群小人儿们就不停地往嘴巴里灌水，再不停地漱口，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慢吞吞溜达着回家，桑葚的甜味早被满肚子的井水给稀释了。尽管如此，总会有小朋友被打，因为衣服上的脏总是隐瞒不了的。所以，天黑之后，哪家屋里传出鬼哭狼嚎声，你就知道谁挨打了。但即便是每天都冒着挨打的风险，第二天中午大家还是会照旧“顶风作案”。所以，在童年的记忆里，我们这群小伙伴们每年夏天都过着摘桑葚，被打，再摘，再被打的日子。

后来，我跟我的小伙伴们都陆续离开了那座大山，再也没人顶着伏天的烈日去爬树偷嘴吃了。山上桑葚总是熟了，又落下，再熟，再落下。生活在城市的这些年，我再也没摘过桑葚，因为很少见到桑树。只有在超市里，我见到了更大、色泽更鲜亮的桑葚，但我从来没买过。我尝过了更多比桑葚美味的东西，与此同时，离开了当年的特定环境，离开了那群小伙伴们，我好像也丧失了对桑葚的兴趣。

如今，再看到黑压压的桑葚挂满枝头，心竟又痒痒的。伸手触碰这些诱人的果子的那一刻，我仿佛又再次回到了小时候。林海音在《城南旧事》中写道：把它们写下来吧，让实际的童年过去，心灵的童年永存下来。是啊，逝去的童年总是让人伤怀的，但是我要把它记下来。文字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告慰我们的回忆，告慰曾经那段弥足珍贵却又永不重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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