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祝愿你在殡仪馆一路顺风

一篇小说，多有不足，望见谅。...

年华殡仪馆的大厅里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似水年华”这四个字，是老板特地找一个书法大师写的，殡仪馆的名字也来源于此。

这是城里唯一一家奇怪的殡仪馆，说它奇怪，最主要的是因为它只接受25岁以下逝者。老板是个神龙不见尾的人，几乎不在殡仪馆抛头露面，但却把这个殡仪馆打造成一个极其干净、整洁、有序的地方，里里外外的服务也完全不同于其他殡仪馆。从外面看，这里更像一个高级的私人会所。当然，它的收费很高。

陆小烽是在高二快结束的时候进来的，那天是他辍学后第五天。辍学的原因很简单，陆小烽成绩本来就很差，联考的时候被诬陷作弊，他是个把骨气看得比分数重要的人，事情越闹越大，无法平息，最终一气之下宣告退学。结果陆小烽的爸爸脾气比他还要倔，而且自认为家族的脸面全部丢光，最终气急败坏喊出：“你有本事退学，有本事以后养活自己，这个家你就不要回来了！”

于是陆小烽就开始想着自己养活自己了。他路过年华殡仪馆时，看到门前贴的招聘启事，脑袋还没有想清楚，脚步已经踏出去了。

接待他的是殡仪馆的老板。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很好，成年了。为什么不去学校？”

“我自己走出来的。老师诬陷我，我不干，退学了。”

“骨气。”

殡仪馆老板就说了这句话，陆小烽就被录取了。工作待遇超乎他想象，一个十七岁的辍学学生，在里面的工作环境和待遇，几乎算是一个“高级白领”了。总之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养活了自己。

陆小烽在里面的工作岗位是分发灵牌。年华殡仪馆帮助逝者家属定做高档的灵牌。据大厅的主管说，殡仪馆的老板想要为顾客提供最完美的服务，因为25岁之前逝去的人都没有好好享受过生命，他们正年轻，有些甚至尚年幼。他们所做的，就是为这些猝然早逝的人补办一场最周全而精致的谢幕。

陆小烽打电话给逝者家属，通知他们来领取定做的灵牌。在打电话之前，要仔细检查灵牌是否和当初家属提出的要求有任何出入，避免出现瑕疵和不足。在检查的过程中，他可以一点一点了解了那些灵位的主人，他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以及是怎么去世的。

其中一个是九岁的小男孩，死于白血病，在医院挣扎了六个月去世。“已经算很了不起了。”陆小烽想。另一个25岁的青年，刚好卡在了殡仪馆年龄的分界点，在深夜猝死，什么都没有留下，因为来不及；也有自杀的，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九岁，一个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一个太知道死亡是什么，一个死于来自成人世界的压力，一个死于抑郁症，共同点是两个人去世后，周边熟悉的亲戚朋友怎么也不理解，这样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自杀？人们的心理，不理解多于悲伤，好奇多于安慰。

陆小烽的生活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慢慢变化，甚至，他的性格、心灵，以及精神的某个角落也一点一点受到熏陶。他开始变得沉默和柔和起来，那种柔和，还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忧郁。他不再是当初暴躁的少年。

有一天来了一位极其艳丽的女子，陆小烽对眼前的人没有印象，但对她口中说的名字印象很深。她来取一个十六岁少年的灵位。陆小烽看着眼前的女子，心想应该是逝者的姐姐，却不禁为女子一开口说的话惊住。原来逝者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的儿子。像以前一样，陆小烽总是或主动或被动地打听到逝者生前的故事。女子似乎很想对陆小烽说出所有的故事。她徐徐说，儿子是和朋友去旅行时，出车祸死的。她不该让儿子去参加朋友的旅行的，但自从和丈夫离婚后，儿子一直都不开心，她想，或许放开手让儿子建立自己的生活会好一些。可没想到，儿子最终还是没能享受到那份该有的快乐……

陆小烽纳闷眼前的女子那么美丽，为什么还会和丈夫离婚？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去问了，女子回答到：“你还没有走到人生这一步，你以后会明白，人生有很多事情，不是由眼前的表象决定的，而是人性与欲望。”

陆小烽似乎越来越懂死亡的事，但对“活着”的事，他依然似懂非懂。

女子对陆小烽说了许多。以后的很多日子，她经常过来看他。陆小烽也很高兴，仿佛自己与正常的烟火世界有了一丝联系。殡仪馆修建得再干净繁华，毕竟还是笼罩着一番阴气。女子的出现像一朵盛开在人间的花，温暖而明亮，即便她现在不能照亮丈夫与儿子的生命，至少她可以照亮陆小烽的生命……

终于有一天，女子单枪直入地说：“我想带你离开这儿，让你拥有外面的生活。你马上十八岁，你可以做我的儿子，也可以做我的恋人，几年之后，我们甚至可以结婚。你可以得到更多，你该有的年龄、生活、世界、爱情，甚至灵魂……我说这些你能听得懂吗？人性复杂多变，我希望你能把握现在你能把握的。”

第二天，陆小烽离开了年华殡仪馆。

殡仪馆老板没有再说“骨气”两个字，而是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轻声地说了句：“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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