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风雅着急

芥庐茶事丨匠人之心与风雅之癖

没有匠人之心的时代，固然是没有真正的风雅的。举国都在着急，则举国都在附庸，而且附庸成癖，这大概就是今天的实情吧。...

有风雅之癖的人不少，有匠人之心的人鲜也。雅人与匠人，有关联，在于雅人玩赏的风雅之物，都是匠人的手作。若匠人无心，则雅人着急，国中无物可赏，便遽求诸海外，或者端赖美图与秀秀，周示风雅之癖。如果说汉雄朴，唐雍容，宋散淡，明妍巧，则我朝的风神，即是着急。着急发财，着急成名，着急赶路，着急上床，于是乎连风雅也着急，略通文墨，初涉丹青，稍知茶道，始弄琴音，就着急发图，以证风雅，谈吐之间，颇以通人自命。这样的情形，看着也真让人着急，是为附庸。

雅人与匠人，也有精神的共同处，在于闲淡。孙过庭《书谱》有“五合”之说，其首即“神怡务闲”；近代书家白蕉有“书髓论”，其首论心境，也云“心境要闲静”，“胸无凝滞，无名利心”。匠人亦然，数十年专于一艺，精于一艺，绝不旁骛，绝不躁进，才能近于神通如庖丁解牛、轮扁斫轮。近旁的扶桑国，有所谓“人间国宝”，其都是匠人，然后是艺人，然后才是雅人。我等仰其造作之精湛，潮涌而去，“爆买い”，归而炫诸四邻，并不去深思物品背后的匠人之心。

连匠人也开始着急，表现之一，是急于牟利，抄袭、模仿，省工省料，扩大产量；表现之二，是附庸风雅，好好的实用之物，弄得花里胡哨、牵强附会，要对风雅人的味口，要奔着收藏品而去。发财很容易，但祖传的手艺，终其一生，也只学了个半吊子水平，遑论传诸子孙。许多手艺，便是这样失传的。

今天这个着急的时代，还有一种着急，就是着急传承与弘扬传统文化，上峰有令，吏民奔忙，传达、张罗、扶持、规划，殊不知传统文化的要义之一，就是不着急。

没有匠人之心的时代，固然是没有真正的风雅的。举国都在着急，则举国都在附庸，而且附庸成癖，这大概就是今天的实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