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华裔诗人黄益韵：上海的秋天，有些东西无声消逝了，宛如清晨｜「我们读诗」No. 898

万物生长，我们读诗！...

WORD TO WORLD / 这就是你抵达世界的方式

►图为韩国插画师Kyutae Lee的作品。

►Autumn, Shanghai

By Alison Wongplane leaves turn, begin

to fall – a migrant sweeps
with a sorghum broom

others plant Golden Week
flowers – purple yellow
red flags in the breeze

over smooth stone paving
a calligrapher paints, dips

his long brush

with water

zuo zuo zuo yihuir –
sit sit sit awhile

a white butterfly, a black butterfly

erhu, wooden flute

in the pavilion a man, a woman

sing Heaven’s Road

camphor trees now bereft

of cicadas – I hear

fathers plant a tree

at the birth of each daughter

watch them grow, fashion

a camphorwood chest

I have no daughter

along the wide path – mothers

fathers grandmothers chatter

over advertisements

for marriage clipped

to open umbrellas

male born 1989 Shanghai residency
something I cannot read

¥4,000/month

moral character something I have

to look up in the dictionary

female born 1983

US post-graduate studies?

own apartment something

seeking moral character
something something

a man appears, speaks

in dialect something something

but I am only reading – please

I am trying so hard to read

something something something he says
moral character something

Does he think I am here for my son?

Ni duo da? he asks – How old are you?

You laogong ma? – Have you a husband?

(Oh)

You, I say – I have

Sorry sorry sorry his first words in English

someone is taking a photograph
someone is having a photograph taken

the calligrapher is still

painting

something evaporates

like morning

秋天，上海

作者：黄益韵

翻译：新西兰驻广州总领事馆

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变黄，
开始飘落，凋零-
外来工用高粱扫帚轻扫

其他人在摆弄黄金周
装饰花-大黄大紫
红旗随风飘扬

在过于光滑的石头路面上
书法家在挥洒他的画笔
长长的画笔
沾满着水

坐坐坐一会儿
坐坐坐一会儿

白蝴蝶，黑蝴蝶

二胡，木琴
凉亭里，一男一女

唱着“天堂之路”

香樟树上，
我倾耳听-蝉声已逝
父亲在每个女儿出生时

都种一棵树

看着它们逐渐茁壮成长

我没有女儿

在宽阔的道路上-母亲们

父亲们，奶奶们交头接耳

谈论着这些
谋亲的小广告
贴在撑开的雨伞上

男性，1989年出生，上海户口
然后是一些我读不懂的信息

4000元/月
接着是个人品行描述
这也是我查过字典后，才弄懂的

女性，1983年出生
留美硕士？
有套房什么的

要找人品好的人
之类之类的

一个男人出现了，说话了
带着口音，说了些什么什么

但我只是看看而已啊-

我尽力去读懂这些信息

他说，什么，什么，什么，
一些跟人品相关的什么

难道他认为我在这为我儿子谋亲？

你多大？-你年纪多大？
有老公吗？-有丈夫吗？

（噢）

有，我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英文

有人在拍照
有人被拍

草根书画家仍在
地面狂草

有些东西无声消逝了

宛如清晨

朗读者&作者：黄益韵（Alison Wong）是新西兰著名的小说家和诗人，毕业于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并于1983-1985年获得新西兰中国学生交换奖学金前往厦门留学。黄益韵出生于新西兰并在新西兰北岛东岸的纳皮尔长大，也是第四代在新西兰出生长大的中国移民。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她的曾祖父和祖父就开始往返于广东和新西兰。黄益韵曾在惠灵顿从事IT行业，1994年曾旅居上海，其后返回惠灵顿从事回忆录，小说和诗集的写作。

她的小说《大地成银》（As the Earth Turns Silver）获得2010年新西兰邮报图书奖（虚构类文学），并入选2010年澳大利亚总理文学奖短名单。同时，《大地成银》也入选了2011国际IMPAC都柏林文学奖。

黄益韵的诗作《杯》（Cup）入选2007新西兰国家图书奖短名单，她的诗作也曾在2006年，2007年和2015年分别新西兰最佳诗歌作品。

文｜张海龙（Harold-Zhang）

你可以在张开的鸟翼下看见风，你可以在歪斜的树枝间看见风。

可是，一个从未在中国生活过的中国人，该如何看见中国？该如何看见上海？该如何看见她的故土？

一切都是新鲜而陌生的：扫落叶的清洁工、黄金周的装饰花、在水泥地上写字的书法家、拉琴唱歌的男女、为女儿种香樟的古老传统、物质化十足的相亲会……国际化的大都市，其实骨子里还很中国。她所看见的种种意象，如同堂皇上街的睡衣族以及公开晾晒的内衣裤，其实正从某种“风俗”方面证明——这就是上海，这就是江南。

而她已经走出得太远，甚至已经不会在汉语中洄游。她只是用语义清晰的英文，把眼前所见的生活加以记录，把一座城市的种种细节与想象对照。她早已远渡重洋，她是在新西兰成长的第四代华裔，如今已是新西兰著名作家。

在一个作家的记忆里，往事并不如烟：她祖籍广东，祖上是近代中国走出国门的第一批华人。早在19世纪末，先辈就携妻儿移民到新西兰淘金。身在他乡，心系故国。当听闻挚友孙中山在国内领导辛亥革命时，她的曾祖父也曾在新西兰华人圈中广泛宣传，为革命募得大笔钱款，立志去实现理想的生活。

而今，她看见了一座城市的日常生活：平淡如水，川流不息。

这样的小叙事诗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