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是日光,夜是火光,如何是神光?”

 

六祖当年论风幡之议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赵州此处亦如六祖,不是日光,不是火光,而是心光——神光。洞山云:“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若能于此回互,即见赵州用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六祖惠能

禅宗历代祖师留下的语录很多,我们没有办法一一阅读。所以,择其精要细细品悟,恐怕是最合适的做法。诸多语录中,《赵州禅师语录》是和《临济禅师语录》齐名的禅修者必读典籍,在日本,两本语录长久以来被禅修者视作日常修行研修之必须。尤其是《赵州禅师语录》,为无数禅人津津乐道。

留下这部语录的赵州禅师,人称赵州古佛,他的禅语壁立万仞,月印千江,令观者叹服。冯学成的《赵州禅师语录•壁观》是大陆完整解读《赵州禅师语录》的第一本专著,为我们了解和深入赵州古佛禅法提供了捷径和榜样。

本文选取《赵州禅师语录•壁观》解读古佛语录16则,以观禅意。



问:“白云自在时如何?”师云:“争如春风处处闲。”


云踪不定,云迹无常。云是古代清廉之智者、贤者的情怀和理念。这僧之问中,可见其对自在解脱之追求。但赵州于自在解脱有自己的解读,“争如春风处处闲”——一派盎然的生机,与飘浮不定之白云,自是两种不同的境界,于此可见前面赵州“应世,不应世”的用意。宋五祖法演禅师有《送化主》之偈,韵云以喻之,大得赵州之意,其偈云:岩缝迸开云片片,半笼幽石半从龙。为霖普润焦枯后,却入烟萝第一重。

问:“和尚生缘什么处?”师以手指云:“西边,更向西。”


两百年后,著名的“黄龙三关”第一关即是“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不知使多少参禅者却步。赵州之答,惚兮恍兮,把人推至威音王前,实为宗师答话并向上提持之典范。“西边,更向西”,是如此之亲切,如此之体贴,当下会去,天下太平。若涉伫思,那就可惜这九转金丹了。


问:“如何是般若波罗蜜?”师云:“摩诃般若波罗蜜。”


此问虽是平实,却不好答他。若据义而答则触,不据义答则悖。施出格外手段,又当中规中矩。六祖云:“般若无形象,智慧心即是。”那僧既如此来问赵州,岂是为了启蒙?赵州于问话上加“摩诃”二字答之,可谓“答在问处”。是宗门之人,于“般若波罗蜜”亦应“摩诃”之。无“摩诃般若”,安能“波罗蜜”!此电光石火之际,见者自见,不见者自不及见。
问:“如何是佛,如何是众生?”师云:“众生即是佛,佛即是众生。”学云:“未审两个,哪个是众生?”师云:“问,问!”


如何是佛,如何是众生?若在教理中寻觅,三藏十二部经浩然莫穷。六祖云:“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故知万法尽在自心,何不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法理,学佛者谁个不知,但知者未必受用。赵州于中受用久矣,佛与众生,在他心里哪有差别。但那僧仍忙于两头,故赵州让他“问,问”,让他在无穷的“问”中,领悟自己心中的真如本性。

问:“孤月当空,光从何生?”师云:“月从何生?”


直彻根源,乃参禅之要,亦顿悟之基也。故祖师云:“千句万句,莫若一句。”心思万千,乃一心之动。心系一念,亦一心之动。万千之象难辨,徒迷当人。一念之意易会,顿从兹生。倘知置心一念,无事不办。

师上堂云:“此事如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


圆悟禅师在《碧岩录》中云:“明镜当台,妍丑自辨。镆铘在手,杀活临时。汉去胡来,胡去汉来。死中得活,活中得死。且道到这里,又作么生?若无透关的眼、转身处,到这里灼然不奈何。且道如何是透关的眼、转身处?”“明珠在掌,胡来胡现,汉来汉现”,赵州此语,千年来不知喂饱了多少禅人。圆悟之提持,亦是画龙点睛之语,却未必有老赵州之直接。真如之性,缘起则觉,缘去则隐,如天衣义怀禅师所云:“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迹之心。”能境双泯,摩尼珠乃大放光明。赵州这里的“此事”为何物?明珠不过为其所喻。若有透关的眼,知转身之处,“此处”风光,自然现前,如明珠在掌一般,妙用无穷。
问:“如何是出家?”师云:“不履高名,不求苟得。”


“不履高名,不求苟得”这种隐士情操,中国自古有之,如庄子笔下的许由、务光者也。虽孔子,亦向往“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亦有“往者之不谏,来者犹可追”的警醒。此佛教大盛于中国的因由也。若无此情怀,虽出家亦未得;有此情怀,虽在家亦出家。

问:“四山相逼时如何?”师云:“无路是赵州。”


“四山”者,喻生老病死也。宗门中如此之话甚多,而赵州之答特奇。“无路是赵州。”对生老病死,谁能免之?佛也得慎重面对,不敢逃之夭夭。欲回避,欲超越者,皆属妄想。唯有老实在其中修行,与其打成一片,才是真道人。一句“无路”,无须出离也,自肯自休也。僧问洞山:“寒暑到来,如何回避?”洞山云:“何不向无寒暑处回避?”回:“如何是无寒暑处?”洞山云:“寒时寒杀阇梨,热时热杀阇梨。”故解脱非离此世间也,必在此世间而得解脱,方为佛法。离此世间,更无佛法。

问:“凤飞不到时如何?”师云:“起自何来?”


凤者,吉祥鸟也,此以“凤飞”,喻一切善法、妙法。僧问:“飞不到时如何?”赵州不直答他,反问“起自何来”,是欲知去处,先识来路。以霹雳之水势,洗海底之明珠,不知此水能及明珠否?

问:“如何是菩提?”师云:“这个是阐提。”


此“阐提”通烦恼。佛云:“菩萨未成佛时,以菩提为烦恼;菩萨成佛时,以烦恼为菩提。”是菩提烦恼,一体而二相也。二祖见达摩,云:“我心未宁,乞师与安。”“未宁”,烦恼也;“安”则菩提矣。是欲知菩提,当先识烦恼,当在自心烦恼处看出光明,看出自在,则知菩提矣。

问:“昼是日光,夜是火光,如何是神光?”师云:“日光、火光。”


六祖当年论风幡之议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赵州此处亦如六祖,不是日光,不是火光,而是心光——神光。洞山云:“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若能于此回互,即见赵州用处。
问:“诸天甘露,什么人得吃?”师云:“谢你将来。”


佛教经典中所言甘露,乃诸天不死之药,食者命长身安,力大体光。这僧乃禅僧,所云甘露,不外以喻菩提。赵州云:“谢你将来。”人人皆有不老药,此即真如自性。赵州一生作为,可谓是随缘尽性,尽性随缘,任何话头,拾来即用,端的得大自在。

问:“拨尘见佛时如何?”师云:“拨尘即不无,见佛即不得。”


“拨尘见佛”即次第禅门中的“拂尘看净”,亦如神秀之“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世人学佛,因其根器,或择大乘,或择小乘;或入渐门,或入顿门,不可一概而论。若论功行,“拨尘即不无”;若论究竟,“见佛即不得”。此佛家之的旨也,赵州如此道出,亦老婆心切。若刻意见佛,佛亦成尘,奈何!若明“见佛即不得”,则去尘易矣。

问:“如何是圣?”师云:“不凡。”云:“如何是凡?”师云:“不圣。”云:“不凡不圣时如何?”师云:“好个禅僧。”


修行乃心性之铸冶,乃至返本归元,领悟真如佛性,非学理知见之所能及。此即转识成智,转凡成圣也。故凡圣之别,不在言句分别,而在心性之实修。修为不到,虽善解善说亦名之为凡;修为若到,不言不语亦为之圣。于此须知,求圣之心之为凡,欲心故也。故赵州于此答话,不著圣,不取凡。问圣,答云“不凡”;问凡,答云“不圣”。似同语反复,却非同语反复。那僧从中悟出路径,故问:“不凡不圣时如何?”真如佛性,原非凡非圣,说圣者,强为之名也。能见于此,行于此,则知落处。故赵州肯之,云:“好个禅僧。”

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内无一物,外无所求。”


此语又是足以上碑。此功夫语,非道理处也。“内无一物,外无所求”,非死心塌地,在性分上见得透彻,看破红尘,看破五蕴,绝难至此地步。今人常问见道者的证据,此即证据也。见道之人,必于身语意三业处有焕然一新处。“内无一物”,则内外无碍,应酬自在;“外无所求”,则外无所累,无所拘系,解脱相也。身语意若不至此,虽神通变化,亦一野狐精也,何足炫夸。德山曾云:“若也于己无事,则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则虚而灵,空而妙。若毛端许,言之本末者,皆为自欺。何故?毫厘系念,三涂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故学佛者,必应于名相义理,转入心性,方谓修行。否则一书虫耳,与佛法何涉?

问:“佛花未发,如何辨得真实?”师云:“是真是实。”云:“是什么人分上事?”师云:“老僧有分,阇梨有分。”


“佛花”者,觉花也,亦即佛慧也。智慧之开,如花之开也。佛花未发,即仍为无明所覆,此时如何辨得真实——识得真如而开佛慧?此难事也,难言也。此凡圣、迷悟之间之鸿沟,因何得以贯通?赵州云:“是真是实。”佛花未发,不碍此“是真是实”;佛花已发,亦无碍此“是真是实”。宗门于此提持,顿也,要见便见,拟议即乖。那僧却也伶俐,心领神会而问云:“是什么人分上事?”赵州亦不负他,云:“老僧有分,阇梨有分。”人人具足,何得无分?
《赵州禅师语录•壁观》/冯学成著
南方日报出版社2013年10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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