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说

 

治世之道,x0a最上者为道治,自在王执世期为道治,维持数百万年;x0a次者为德治,我们尧舜禹以前为德治,维持了几万年;x0a再次为礼治,周朝为礼治盛期,后为孔子极力倡导,维持了几千年;...

虚空无尽。
无尽虚空。
刘邦不见了,无影无踪。
刘邦是历史上难得的明君,真龙天子,
他还要忏悔,还要反省。
还有更高境界的君王么?
眼前闪过一团光亮。
看清楚了,
一个圆圆的光晕,
中间坐着一位慈祥的老者,
慈祥中透着睿智和威严, 气派非凡。
何方神圣?
我是尧。
哪个尧?
你不是想了解君王治世之道么?
老朽倒可以和你讨论一二。
噢!
您是史家传说的圣明君王,
舜以前那位尧,圣王啊,我给您磕头了!
免礼,免礼。
我还算不上真正的圣王。
那么谁能算是圣王呢?
圣王是留不下名字的。
此话怎讲?
你刚才和刘邦讨论了帝王之道,帝王之道的特征是什么?是膨胀自我,自我中心,讲究打天下,坐江山的。

圣王则不同。
有何不同?
圣王讲究化天下,
不是打天下。
而要化天下,就要先化掉自我,才谈得上化天下。
因此,
圣王是无我的,无我当然无名了。


你们史书上记载了我,尽管无法考证,

但还是记下了我的名字,这说明我还不够圣明,我化天下还有痕迹。

您在后世人民心中是真善美的化身,是最圣明的君王,您还说不够圣明,那圣王我们是无法想象了。

我可以给你作一个大致的比较:

帝王有我,圣王无我;

帝王打天下,圣王化天下;

帝王把百姓看作是自己的子民,凌驾于其上,

圣王把天下百姓看作是自身肢体手足,置身于其中;

帝王善于先待天下大乱,然后兴兵施法,力挽狂澜,大治天下,

圣王则善察天下不平之气之端倪,治天下于未乱之时;

帝王用威,圣王用慈;

帝王见乱,整而治之,向外用力,

圣王见天下有不平之气,则自责自省,向内用功;

帝王治世时,有赏罚奖惩,万民或景从拥戴,或畏惧臣服,

圣王治世时,万民则不知有王,不知有法,不见可欲,自然无争;

帝王时代宫廷充满斗争,争权夺利,帝王为保其宝座,煞费心机,一般为权力世袭制,

圣王时代则没有斗争心态,权力移交为禅让制。

如此等等说来,圣王之道简直不思议,我们现代人很难理解。

你们经历了五千多年的帝王时代,已经习惯了帝王治世的那种俗套,形成了只能如此的思维定式,自然很难想象出另一种境界的治世模式了。

天下之道,

五百年小轮回,五千年大轮回,

你们现在正处于一个大轮回的转折点上,

帝王制正在崩溃,新圣王制正在兴起。

当然,这次以民主、科学、生态共存为特征的新圣王制与我们以前的圣王制有很大差别,但了解一下古代的圣王制还是会很有借鉴意义的。

圣王有制么?

这只是个说法,世间一切名相都是说法。

不要追根,追到根都是空的。

也不能不追根,不追根便不能了知世间之真相。

圣王者,天之子也。
帝王不也是天子么?

天子和天子可差哪里去了,但本原是一致的。

《金刚经》云:“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不仅如此,一切圣贤乃至一切众生、平民百姓也都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本来一体,只是现相不同,层次有别而已。为本体的大机大用,造成现相上的千差万别。现相是本体的神通示现。非神通无差别不成世界。

挺难懂的,这世界之真理看来很难用语言说清。

不是说不清,是听不懂。

对于不了达世界真相的人,什么语言也难以让其明白;

而对于彻悟世界宇宙真相之人,横说竖说乃至不说,他都会了然明白,

你说是吧?

还是不明白。

这很自然,

你吴学问此次问天之路已经过了几个站点了,前几个人事实都说得很明白了,然而你至今未悟,否则你就不会无休止地问了。

我吴学问根性浅薄,但不乏毅力,要问就问个彻底,问个明白,不问个海枯石烂、大地平沉是不会罢休的。

我不是在为自己问,我是在为整个世界、整个人类问。

又说糊涂话了,这世界有别人么?

这身外有世界么?

你吴学问又是哪个?

心有尘埃,便有斗转星移,空花乱舞之宇宙;心有差别,便有万象纷呈, 千奇百怪的世界;心有执着,便有顽固不化,一意孤行的吴学问。

我问何为天子,您却说这许多莫名其妙的话。

我何曾说过别的?

是你心生分别,又分别不清。

看在你一片至诚,我给你详述一下天子之次第,

你听好了。

天子者,

天之子也。

人生天地间,上至公卿王侯,下至平民百姓,

哪个不是天之子呢?

乃至无情草木,又岂不是天之子呢?

那为什么王者自称天子,百姓不敢称天子?

王者,人之精英,

合天道而得天助,悟天地运转之理,经天纬地,治世济民,为天之骄子;

亦有在野隐者,有王者之才德,甚或在王者之上,印天心而观天下,悟天地常而无常之理,清净无为,天人合一,顺天自在,为天之孝子;

众生百姓者,芸芸莽莽,不识天机,迷信盲从,沉浮不由己,忧患常缠身,为天之愚子。

愚子受骄子领导,亦被骄子愚弄,也在天理之中。

孔子曰:上智下愚不移。说来难听,却在天数。

如此说来,王者金口玉牙,令行禁止,百姓唯命是从,安分守己也是天意。

王者,百姓中来,骄骄者称王,万民景从,自然金口玉牙,说一不二令行禁止。

若王者昏庸无道,德行不足以服众,则民情不安,天下无序,令不行禁不止,何来金口玉牙?

如此说来,金口玉牙一说,也是蒙人的统治伎俩。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愿闻其详。

一般的金口玉牙是指说话算数,说一不二,一诺千金。

在这里,金口玉牙只是个形容词。

真正意义上的金口玉牙是指,天子得天之助能呼风唤雨,所言之事,皆成事实,话既出口,即是天意。
难怪历代帝王都称天子金口玉牙,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

帝王金口,已等而下之。

当然,帝王既得江山,必有天意。

然而帝王行事,未必尽合天道,所言未必尽合天意,因此制宜所诺之语,未必都得天助。更多的时候要借助后天之法,借助权力和国家机器,来兑现其言。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不死行么?

绞死你,枪毙你。

而圣王则不然,圣王无为而治,不借礼治、法治,圣王之法为心法,与天相应,无我无人,行则天道,语则天意。

然圣王自律极严,决不轻言,决不妄言,无嗔念,无邪思,不会轻易要臣死。若圣王无意中脱口而出某臣死,该臣必是大违天道,不待刑律,必死无疑。

不可思议。

圣王乃得道之圣人,心能转物,福德齐天,凡俗之辈岂能以妄心测得?

同为圣王也有高下次第,其意念能量和语言能量也有很大差别,大致可分为金轮圣王、银轮圣王、铜轮圣王、铁轮圣王等。

金轮圣王住世时,世界等同净土,人天相忘,人寿无量,无凡不见圣;

银轮圣王住世时,世界一片光明祥和,四季如春,好花常开,人无病,福无疆;

铜轮圣王住世时,世界亦光明祥和,雨必应时,人皆至善,福寿绵长,动物不伤人,万类欣欣;

铁轮圣王住世时,世界阴阳平衡,四季轮转过度平稳,天无灾,和风细雨,人无邪念,万类共生共处。

您属于哪一轮圣王呢?

惭愧!惭愧!

我等尧舜禹之辈,福德尚浅,金银铜铁都对不上号,只能算是末轮圣王,以德化天下,已属有为,天已有灾,人亦不能无病,人我已分,民心已显不平之气,只是少见纷争而已。尤其后来,大水齐天,天道有变,圣王制崩溃,也在天数。

如您所说,金银铜铁轮王境界,我等凡俗之辈根本无法测度,即使您这位末轮圣王以德化天下的境界,我们也很难想象,您是否可以说得详细浅近一些呢?

譬如讲一下您执世时,遇到过什么问题,又是怎么解决的?

也只好这样了,就说我那时候吧。说来你也许难以置信,到我住世时,那个圣王时代已经延续了几万年了,我们那时没有历史记录之类,因为我们没有觉得有个什么伟大事业该彪炳千秋,没有这个概念,完全没有这个概念,什么事业呀,什么社稷江山呀之类,都是后代人搞出来的。因此我也说不清圣王制究竟延续了多少代。

没有历史记载毕竟是一种遗憾。

这是你们后人的看法,你们完全低估了你们祖先的智慧,文字只是文明和智慧的一种载体,是等而下之的东西,过多地依赖这些东西,反而会使本来的智慧退化。

在我以前,人类的感情交流不仅不靠文字,甚至语言也不是主要的,一个眼神,一个微妙的动作,甚至连这些也没有,彼此就感通了。如果一个意思,一种情感,需要很多语言去诠释,去表白,那已经很拙劣了。

话不扯远,我再接着说。

到了我那时,已经有了你们称之为文明的那种痕迹,文字诞生了,但我们也不知道这些符号该称文字还是图画,那时字画是不分的。生产力也开始发展,生存的必需品也有了剩余。因此而产生了人我之分,地位之分,也滋生了腐败。



腐败?

你们那时也有腐败?

腐败是个形容词,每个时代的腐败含义和程度都不一样。

我们那时的腐败现象用你们现代人的眼光看,那简直太可怜了。我们那时出了一个贪官。

你们那时也有贪官?怎么个贪法?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我手下有一个很得力的大臣,叫伯机。没听说过吧?

历史上没有记载,伯机这个人智慧过人,特别能干,文武百官都佩服他,在百姓中也很有威信,他辅佐我做了很多事情,可以说,有他在,我基本不用操什么心。用现代人来看,他的角色相当于总理或宰相,不仅有威信有组织才能,还是个出色的设计师。我很信任他,许多大小事务都放手让他做。

有一次,伯机很高兴地给我送来一块琢磨成型的美玉,这是稀物,做工也好,费了很多工夫的。

我问他哪里来的,他说是一位下属送给他的,共两块朴玉,他花了些工夫雕琢加工,不敢独享,就把这块大的给了我。我听了,沉吟了半晌,最后把这块玉扔进了一片乱石中。

伯机大为不解:君王何以如此轻贱此宝物?我对伯机说,君王不贵稀有之物,方可使民不争。君王有所爱,就会有人投其所好,助长贪欲索取心和机巧心。

伯机听了,感到很惭愧,把他的那块也扔了。
想不到我们的先祖能够如此地严格要求自己。

不这样要求自己是不行的,我们有惨痛的历史教训,

别看我们当时没有文字记载历史,但是那时我们很清静,可以洞见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事情。

人类从诞生到这个地球上以来,几起几落,一切经历都没有遗失,都存在我们人类的潜意识中,我们人类心中有一条毒蛇,一个魔鬼,它叫欲望,它也潜伏在人的潜意识中,稍一放纵,它就会出来兴风作浪。

它是与生俱来的,和生命同在的,人类的聪明智慧从它而起,社会的进步由它推动。欲望膨胀得越快,社会便进化得愈快,直至最后失去控制。

知识要爆炸,道德会沧丧,人类就毁灭了。

人类已经如此这般地毁灭了无数次了,但生命的种子和魔鬼的种子同在,一局结束,再从零开始,种子重新萌发。

因此,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控制欲望,就会加速人类的灭亡。你们现代人,根本就不知道控制欲望,相反,你们讲求解放欲望,把欲望等同于人性。你们利用欲望来推动历史前进,利用欲望来发展生产力。

结果,生产力的发展速度远远赶不上欲望的膨胀速度,因此便愈加苦恼,愈加不满,愈加疯狂地向天地间索取,向同类争夺。最后必然导致资源枯竭、环境恶化、天怒人怨,以致于突然崩溃。

目前的人类,已经走到一个危险的边缘了,人类太短视了,太相信区区几千年的所谓文明,根本不知道人类的大文明,大历史,大循环规律。欲望这个魔鬼一旦失控,想征服它就很难,因此必须从源头上堵住,不让它跑出来。

有一年,我们兴建王城,由伯机主持,从设计到指挥施工都由他负责。王城建设得比我以前每一代的都好,祭台和议事厅搞得很壮观,还盖了一批房子,给各级首领们住。房子有大有小,完工后大家都很高兴地参观、欣赏、评头评足。对几所比较大的房子赞不绝口,当然最大最好的房子是给我住的,室内面积相当于现在的五十平方米左右。

五十平方米还算大房子呀?

在当时这已经很奢侈了,因此引起了大家的羡慕。

此情此景引起了我的深思,王城建设得壮观,固然是显示了人们的聪明才智,但却容易使人生起贪恋之心,滋长享乐思想和权力意识,而这一切都与我有关。

要知道,我们身外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心态的反映,我心一动,便起了王城,我心有不平等,便有了房屋档次的不等,我心生欢喜,便有了百官的贪恋之态。如此等等下去,上行下效,国民心便不平,便会有争端,这还了得?

那你又怎么办呢?

我们那时不懂得批评,因为世界不平乃我心不平,百官有错乃主上有错,批评何人?

只有忏悔。

自我忏悔便能治天下?

这很难想象。我们当初讲求不治而治。
不治而治,不可思议。

我在百官面前,看了王城的全部建筑,表示满意首肯,并指示百官们迁进新居。

我自己则没有迁,依然住在城外山上的老茅棚里,百官大为不解。

有一天,伯机和另外两位大臣来到我处,劝我迁进新居。我对他们说,我特别喜爱这小房子。伯机说这小房子又小又旧,有什么好?我说好处太多了。

第一,我的房子实用面积为二十七平米,分三间,我和两个王后各住一间,遮风挡雨足有余,再大了没有用处;

第二,住旧房风雨天能及时想到百姓的疾苦,有利于勤政;

第三,住简陋旧房能更真切地感受天地间阴晴冷暖的变化,体会上天的意志,有利于和天精地灵交流,增添智慧;

第四,我深深宠爱的两位王后都十分爱好耕织,她们每天都要在地里干一些活计,搬进王城,她们会无所事事以至于无聊。

伯机和另外两位大臣听了,没有说什么。第二天,他们三个都从王城搬回城外小房子中住了,据他们说,他们的夫人也都爱好干农活。

又过了几天,住在王城中的百官都迁到了山坡上的小茅棚中,他们和家人们都爱好伺弄庄稼。

就这样,王城中的住宅都改作了仓库和生产用房,除了祭台经常用于大型祭祀活动外,议事厅甚至很少使用。
那你们上朝时在哪里?

天下无事,无朝可上,也没有什么会要开,百官们各管一方,他们有事找我都径直到我的小茅棚来。

为了显示他们的爱好,他们到来一般都先到我菜地里摘点菜或锄一会地,我知道他们是有事找我,就主动和他们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说事,事情也就解决了。隔三差五也召集一些大臣来议事,但很少去议事厅,在我茅棚外的大青石板上一坐,谈天说地,其乐融融,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国家治理如此随意,如果有不法之徒滋事作乱,违法作案怎么办?

滋什么事,作什么乱,违什么法,作什么案?

你想当君王?

君王也住草棚、吃粗米淡饭。

你想得财宝?

没有什么东西被看作是稀奇珍贵之物,没什么可争,没什么可抢。

法是什么?

那是你们后人的事了。

你们这些现代人很奇怪,七尺之躯,却要盖那么多豪华房子,空荡荡的,只能显出主人的卑琐渺小;八尺肚肠,却总要填进那么多油腻污物,搞得心肌梗塞,经络不通,气机不畅,体态变形;金银珠宝,既不能充饥,又不能御寒,却有多少人为此争斗厮杀,家破人亡;甚至我们扔掉的破烂坛坛罐罐,一旦被你们挖出来,都被炒得价值连城,多少人为这些破玩意儿丢了官,丢了命。我看你们这些现代人都有病,病入膏肓,治又治不了,只好又捣鼓出个什么法来,还要打官司告状,吵吵闹闹,奇怪得很,魔气冲天。

告诉你吧,

这天下要靠法来治的时候,已经堕落得可以了。

治世之道,

最上者为道治,自在王执世期为道治,维持数百万年;

次者为德治,我们尧舜禹以前为德治,维持了几万年;

再次为礼治,周朝为礼治盛期,后为孔子极力倡导,维持了几千年;

你们现代人道德沦丧,礼义廉耻都抛到脑后了,只好靠法治。

法治能治几天?

法由人定,已离天道,维持不了多久。

末法时代,法不治众,势必兵戎相见,导致人类大倒退、总崩溃。一局结束,再重新制定游戏规则。
历史的规律就是这么无情。
这是定数。


道治是天道,元气周流;德治为地道,化育万物;礼治为人道,社会有序;法治为畜牲道,管制镇压。
人类混到这个份儿上了,岂不悲哉!
谁说不是呢?
人类不到这个份儿,
我吴学问何苦历尽艰辛上天入地讨教真理呢?
那你是活该受罪,
上天入地向外找,
能找到真理么?
真理在你自己那里,
在你心里。
回光反照,
向内找!
亮光一闪,
尧不见了。
一派空明。


(图文编辑:清宁)




本文节选于赵文竹先生作品《终极之问》(原名《终极审判》),为赵文竹先生上世纪末作品,曾在《洛阳佛教》等刊物上连载。2012年,由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本书乃修行小说,借故事说理,其中情节皆为虚构,望大家莫作实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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