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短片 太阳日

绝境让人看清生活真相［15分钟，译制片053号］...



译制片 | 053号



本(Ben)是一位平凡的都市上班族，过着夙兴夜寐一成不变的生活，仿佛庞大社会机器中的一个齿轮。太阳即将毁灭地球时，女友伊莎贝尔离他而去，他才发现自己一直生活在虚幻中……

       我小时候体质弱，参加集体活动常常犯头晕。晕起来天旋地转，就感觉这世界不是真的，周围人影晃来晃去都是虚幻，随时可能消失。我认定世上一切都是我脑袋里放的电影，我清醒时播放就流畅，头晕时画面就变形。明白人听我这么一说，就知道我除了低血糖还患有主观唯心主义的毛病。

现在我不犯头晕了，但是唯心主义的毛病仍然没治好。患有这种毛病的人都有自大狂倾向，而且反感集体活动。一百多年前，德国就发现了这样一个病患。一个叫尼采的家伙，年纪轻轻放着堂堂瑞士巴塞尔大学古典语言学教授不当，非要辞职回家。我们这里教授辞职无外乎两类原因，不是作风有问题被迫走人，就是下海经商。可人家都不是，他要回去思考问题，非离群索居不可。他还说同事都在浪费生命，真是自大得可以。这还不算，他回家捣鼓了一阵，提出要“重估一切价值”，这是德文，给我翻成中文就是：“你们以前讲的这些都不对，听我重新讲一遍”。他写书把重要的题目重新掰斥了一遍，包括人生的意义、人的价值、自由、意志、宗教、道德、善恶、爱情，等等。总之，我等唯心主义病友关心的题目，他几乎都写了。

当时的人理解不了他的著作，他自费出版的书送都送不出去。直到他去世后，才有几个人读懂他的书，我知道有一个叫弗洛伊德，一个叫海德格尔，一个叫萨特。这几位多少也有点唯心主义的毛病。这不奇怪，唯心主义的书只有唯心主义患者才能读懂。比如，尼采说“上帝死了”，这话很有意思，但是脑袋没毛病的人就看不懂。如果尼采反对宗教，为什么不干脆说上帝压根就不存在呢？作为一名唯心主义患者，我毫不费力就明白这是一个比喻，比喻人类的精神世界出现了危机。以前人可以信宗教和上帝，心灵有寄托，可是科技和理性的发展让一切都失去了神秘色彩，包括宗教和上帝，从而给现代人造成了严重的信仰危机——人类创造了丰富的物质世界，心灵世界却逐渐变得枯索苍白。再比如，尼采说自由只存于克服阻力的过程中。我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并加以发挥：自由不是别的，自由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大无畏精神，人只能在与困难斗争的过程中获得自由，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没有困难也就没有自由；追求安逸、逃避责任和困难不是自由，恰恰是放弃自由。

唯心主义患者的症状是注重个人的情感和思想，关注个体生存状态，害怕被社会同化，反感唯物论，对我们来说，过集体生活，消磨个性就等同于被奴役。我怀疑《太阳日》的编剧和导演也是唯心主义患者。他们在片中描绘了一幅唯心主义患者最害怕的景象——不是世界末日，而是人成为了社会机器的零件，变得毫无个性，过着千篇一律的刻板生活——只有唯心主义患者才能把我们的噩梦拍得这么真实。另一位病友哈维尔说：社会和大企业这种机器般的生产模式，不是以人为尺度建立的，是另一种面目的集体化，集团化，看似自由的人还是被奴役。他质问，这种东西究竟是把人类从末日中解救出来，还是使末日更快来临？

有了尼采的前车之鉴，我深知唯心主义患者写的东西是没人愿意看的，至少生前是没人看的。所以这个话题我不打算浪费笔墨再写下去了。不过对那些坚持看我文章的读者，我有一个好消息：你们提前读到了我身后才会受人追捧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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