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4):石棺的秘密

 

村长带我们看一个古墓,那是很古很古的墓。墓已被掀开了,村长说是县城考古的人掀开的。里面一个空荡荡的石棺,上大下小,像个石船。村长说,墓里的尸骨与一些泥缸泥罐都让考古的人拿走了。阿克跳进了石棺,在土里翻着...





傍晚,我们到了一个叫海边沟的山寨。  整个寨子都笼罩在青蓝色的烟雾中,焚烧杂草与灌木的气味很浓。典型的康北藏房由石墙砌成,墙上贴满了新鲜的干硬的牛粪饼,那是为冬天准备的燃料。地上牛马粪与稀泥浆混和在一起,走在上面非常的溜滑。拉姆扶着墙一步一步寻找着干爽的地方,为脚尖上沾染的一点点牛粪而惊叫。阿克脸变了,甩了她一句:“你简直不像我们藏族女孩。”  村长接待了我们。村长家的崩孔(房屋)是全寨子最高大的,在一土坡上,屋檐涂着白灰,四角有塔形的装饰,五色经幡在上面哗啦啦飘。正门处镶一对巨大的牛角,弯弯的尖角刺向寒气森森的夜空。队长叫我们小心点,底屋是畜圈,只一星火苗像患了病的眼睛在黑暗处无力地眨着。阿克跳了起来,他一脚踩进粘稠湿腻的牛粪堆里了。一根独木梯通向正屋。我们上去了,便把疲惫之极的身子扔到地上再也不想爬起来了。  村长瘦小的老婆给我们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奶茶,把几块大饼在火上烤出了馋人的香味。我们坐到火边来,喝一口奶茶,才看清了热情招待我们的村长:胖得很圆的脸,鼻头上满是汗斑。两撇胡须很浓,下嘴唇角上各有一颗黑痣。村长说他叫旺须,是折多山那边的人。他过去跟马帮跑过生意,现在马帮没有了,他弟弟开起了卡车在川藏线上跑运输,他老了没力气了,就在寨子里管一个村子。  听说他是茶马古道上老马帮,我们都忘了疲乏,精神焕发地吵嚷着要他给我们讲马帮的故事。讲他曾经遇上的女人,讲他一路上的浪漫故事。他憨憨地笑着,在火炉上点燃了长长的烟杆,把呛人的兰花烟喷得满屋都是。  我们等了许久,只等来他一句让人失望的话:“我只跟着马铃铛一路地走,从达渚一直走到昌都,又从昌都走到木雅,什么故事都没遇到。”  村长一家早早地就睡了,睡出了满屋的鼾声。我们都睡不着,都想着一件事:没有故事的旅行,不是太没趣了吗?  阿克却说,有的人故事太多了,就吝啬了,封闭在肚子里永远不拿出来。他可以偷偷地想偷偷地笑,闭上眼睛让过去的日子同梦搅混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们便摒住呼吸,听他们一家的呼噜声,想从里面听到惊险而又浪漫的故事。  早上,村长一家起得很早,我们醒来时到处都是出牧的畜叫声与早起的人们嘻嘻哈哈说笑声。村长夫人把洗脸水与早饭准备好了,叫我们起床。村长一脸的兴奋,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好地方。我们那么远来看他,不带我们去就对不起贵客了。好像我们来这里是专门来看望他的。拉姆悄悄地说,她好像在有个梦里见到过这个胖胖的一脸和气的村长。我们就说她干脆留在这里,当村长的儿媳妇算了。  我问村长:“你儿子呢?”村长说:“你是问老大,还是老二?”我说:“两个都问。”村长说:“老大去西藏当兵了,老二在康定读中学。”我回头问拉姆:“两个儿子都不错,你愿意选哪个。”她便追着掐我的大腿。  村长带我们看一个古墓,那是很古很古的墓。墓已被掀开了,村长说是县城考古的人掀开的。里面一个空荡荡的石棺,上大下小,像个石船。村长说,墓里的尸骨与一些泥缸泥罐都让考古的人拿走了。阿克跳进了石棺,在土里翻着。他真的翻出了半个泥罐,拳头大,带耳朵的。他嗅了嗅,说:“这罐是装酒的。”我们就笑,说他的酒鼻子真灵,几千年古人喝的酒都让他嗅出了。  村长说,这一片的土下还有石棺,县里来干部要我们保护,谁挖开了谁犯法坐牢,现在没人敢动。阿克说,最好别动,不然我们的祖先会找来算账的。到了那一天,我们就没有历史了。没有历史的民族还叫民族吗?  我们都有沉默了,听着风声与草丛中争食的鸟声。我发现石棺裂开的细缝里,倔强地生出了一蓬草,四周的草都开始枯黄了,那蓬草还青绿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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