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马古道(4):放生池

 

阿克说,这里的鱼是放生的,是与天地一同生死的。谁伤害了它们山神就会下冰雹和瘟疫来惩罚他。拉姆坐在水边,把细小的石子朝水面扔着,看着水面荡开的一圈圈水纹,笑着说,如果有个饿得半死的人来到这里,吃了鱼他就会生存下去...





一上路,拉姆就嚷,应该有匹马,没有马怎么能叫走茶马古道。阿克说,你睡到此时才醒呀,刚才你怎么不说,村长那里肯定能租到一匹马。他把脚提起来,让我看他的鞋。他的旅游鞋头上裂了条缝,足趾在里面张着神秘的眼睛窥探。  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们什么都说了。刚才,在村长那里买的一袋糌粑,全压在了我的背上。我背上全让汗水湿透了。阿克个子最大,该他背的。他说他已经够沉了,再背就压倒在地起不来了。其实,他什么都没背,扛着从来就没弹过一下的破吉他。他说他背的是思想,一路上要沉甸甸地思考,要帮我们这支小队伍想办法找住的和吃的,什么都背不下了。  我想起了那句古话:“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小子当过一段时间的乡干部,就想“劳心者治人”了。  还好,山里的空气新鲜得如刚启封的酒,随便一嗅,就快醉倒了。拉姆让路旁树丛与草荒里不时飞出的小鸟逗得哇啦哇啦叫喊,一路追去又一路跑回,比在她脚前脚步后奔跑的狗还兴奋。我把面衣脱下来,揩揩汗,就包裹在头上。拉姆说我英俊得像古代武士,看着我的眼睛,就想吻我的嘴唇。我脸热了,躲在阿克的身后。在这样纯净无尘的自然里,我真怕拉姆会发疯。  有歌传来,悠长悠长,撞得山壁也发出一阵钢响。听不清歌词,却能品出那种味道,是很让人心里发烧的那种情歌。阿克说,那是野歌,山里闷久了,就仰着脖子使劲发泄,所以高音高过了高山,半天也降不下来。山里的情就这么直,一点也转不过来弯弯。  我说爱,就不要转弯弯,直直的,大大方方的,是火就让它烧个够,直到烧成灰烬。阿克就嗤笑,说我根本就不懂爱情。  拉姆早爬上了对面山头,又回头对我们又喊又跳,挥着手里的一束草,很兴奋的样子。  爬上山头,我们都惊呆了,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在松林围裹的中心,有一眼蓝眼透明的湖水,长条形,弯成了月亮的形状,很像一只带笑的眼睛。林边有片草地,成扇形连接遥远的青色山壁。山顶是雪,雪下的山岩缝隙里有水飞泻而下,在草地上汇成了细长细长的河沟。让人想到那是吸取大山营养的血管,所以那眼海子才像活灵活鲜的眼睛。草地上有羊,羊群中有人。刚才那悠长的歌就是他唱出的。  我们到了海子边,平静的海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松林,构成了漂亮极了的油画。狗跳到海边,伸出爪子抓着,汪汪叫着。拉姆又惊乍乍地叫:“鱼,海里的鱼好多呀!”  清亮的水里,一群群黑背的白背的鱼,在云与树的影子丛中穿来穿去,让人对这些自由的生灵羡慕极了。牧羊人坐在岸边用牛皮筋缠绕赶羊鞭,他看看我们,嘴角一瘪皱起好看的笑纹。他指指水里的鱼,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问拉姆她也没听清。阿克说,他告诉我们水里的鱼是山神喂的。鱼的确很肥,狗馋了,用爪子在水里抓着。牧羊人脸上就阴了,眼里有愤怒的光射出来。我赶忙把淘气的狗抱了回来。  阿克说,这里的鱼是放生的,是与天地一同生死的。谁伤害了它们山神就会下冰雹和瘟疫来惩罚他。拉姆坐在水边,把细小的石子朝水面扔着,看着水面荡开的一圈圈水纹,笑着说,如果有个饿得半死的人来到这里,吃了鱼他就会生存下去。你说他吃不吃这里的鱼?阿克不屑地啧着舌头说,他宁可死也不吃这里的鱼。拉姆叫喊了,为什么不吃?他也是一条命呀!山神不可能见死不救呀。阿克坚持说,他不能吃,吃了就伤生,会受惩罚。拉姆说,不吃也伤生呀,他也是一条命呀!阿克问我,我说他可以把自已的手指宰了,扔一根喂鱼,其它的自己吃了救自己。阿克就擂了我一拳,说我尽讲些屁话。  可屁话牧羊人听懂了,朝我笑,并伸出了大拇指夸我。  我们吃了些干粮离开时,牧羊人歌又响了。我似乎看见歌声像旋风把海水提起来,又洒了下去。无数的水里生灵便在空中舞起来,把渐渐升高的太阳舞成了生动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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