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的宋庄》:感觉风沙在夜间的活动安石榴(第一章03-05节)
艺术不高高在上,艺术就是日常80年代的中国,90年代的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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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的宋庄》目录和前言
《万物的宋庄》第一章01-02节
第一章03—05节
《万物的宋庄》目录和前言
《万物的宋庄》第一章01-02节
第一章03—05节
03 感觉风沙在夜间的活动
早上醒来听到一阵鸟叫,像是从梦境中直接抵达的一片音律,我甚至听到了鸟们抖动嘴喙和翅膀的响动。空阔的窗户向着天空和阳光敞开,院前柿子树长出的嫩芽竟是那样清晰入目。我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宋庄早上进入我的第一重声音与场景,这是我亲眼所见的第一个北方乡村的清晨,它是那么清澈、贴近又似乎遥不可及!
水龙头在院子里一个盖住的水井边上(其实不是水井,而是仿似沙井的设施,下面安装有连接水管的水表和阀门,日的是为了遮住地下通出的水管,防止冬天水被冻住),院子还没有清扫好,堆积的尘土像一处处存放已久的灰烬。我不知道昨晚发生的景象,但分明感觉得到风沙在夜间的活动,毫无北方乡村生活经验的我居然把鞋子放在了房间外的门廊上,不想推开门时却看见蒙了厚厚的一层尘土,连鞋船内都像铺了一张灰白的砂纸,仿佛废弃在那里的一对静物。尽管对北京的风沙早有心理防备,我还是默默吃了一惊,看来这样的防备还须得落实到生活细节当中不可。
在我沉湎过久的南方,不少人对北京津津乐道的就是沙尘暴,在我动身赴京前夕,就有人提醒过我要提防沙尘暴,并话中有话地打趣说此行不要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脑。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沙尘暴对我的闯入会是如此的突如其来!这传说中肆虐的事物,竟是这样不需要预兆和防范。我尚未目睹过它的本色,却已支撑不住脆弱的想像!后来,从新闻中看到,这竟是北京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沙尘暴,我竟在入住宋庄的第一个晚上就浑然不觉地与之遇上。
安石榴和老龙大龙在一起
介绍我们前来租住院子的画家四毛的画室就在百步之遥,他来自贵州,是从圆明园转到宋庄的早期画家之一,可谓是这个艺术家聚落的元老了。到四毛的画室小坐,他的哥哥、普洱茶专卖商陈蕃一道一道交替泡着几个品种的普洱。听说我因不适应北京干燥的气候而略有发烧,陈蕃当即送给我一包云南的三七花,这是他尝试随同普洱茶一同销售而带过来的样品,功效恰好是去燥排瘴。其实,经过一周,我已经稍稍能够适应了,刚到的头两、三天,喉咙总是干渴得不行,晚上睡醒甚至有烧灼的感觉。这两天已经缓和了过来,除嘴唇尚保持着干涩,其它业已恢复如常。
入夜时分到小堡的商业区域购置生活物品,顺便将在广东使用的手机卡号换了,这是我在北京获得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符号。夜色清冷的小堡村鲜有行人,但我竟迎面碰上了前几天在通州饭局上同时认识的老画家包书彰,这位自号“梳杖”的老人,可能是宋庄最年长的画家了,他曾是画家四毛的美术老师,去年携带着七十岁的高龄从贵州高原跑过来,独自租了一个月租400元的院子,他豪迈而诙谐地声称他的退休金有两吊钱(2000元),不用考虑靠卖画来赡养自己,纯粹是为了丰富自己的晚年。老人家饶有兴趣地跟过来看我的院子,并邀请我改天去参观他的画室。
04沙 尘暴扑面而来
头天夜里悄然袭来的沙尘暴不过是一个柔和的前奏,而这种令人谈之色变的灾害性天气绝对是一场持久的跌宕起伏的狂想曲。或许是为了让我见识到它的威力,沙尘暴终于在第二天真实地向我扑面而来,下午在四毛的画室里聊得正酣,抬头看见外面漫天卷起了风沙,漫漫的沙尘在骤然降临的阴晦中如同雾气般在大风中涌动,较之暴雨的来临还要使人骇然。天色变化如此突兀,令我有点不知所措,猛然想起中午清洗的衣服还晾在自家的院子里,赶忙跑回去,一切为时已晚,绳子上悬挂的衣服已成为风中猛烈摆动的纱布,还有的被吹落到了地面!待我将用清水滤净的衣服移到空屋子里挂好,掩上门走出来时,风沙似乎压得更低,盘旋在院子里像是一团团左冲右突的微小而密集的蜂群。我再次走出门,巷道彻底为风沙占据,一道道灰黄的沙影跑过去又折回来,我的嘴里倏忽沾上了细密的沙粒,上下牙床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那一刻,我几乎怀疑自己曾在这里目睹过早晨的清朗和阳光的澄澈,室外的每一处空隙仿佛都是一个个鼓风口,不停息地向面前的世界喷涌着无可言状的如怪兽般冲撞的沙尘!
廊前的玉米
这一整天注定要遭受沙尘暴后续的困扰,尽管上午时分阳光仍然是那样明亮高远,天空甚至呈现出层次分明的湛蓝和朵朵白云,但风一直在清冷地刮着,院子里的香椿树和柿子树发出持续的沙沙声,院前靠门廊吹积成长长的一列尘埂,仿佛是有意筑起的一道低浅的堤痕,或者是风沙连夜做成的一个装置。我无法拿起吹倒在地的扫帚去打扫,唯有缩回屋子里紧闭门窗,却又抵挡不住心绪不宁时不时推开门窥探一下。
即使穿行于京城堂皇光洁的高楼大厦间,仍然随处可见偏巷楼角沉积不去的灰层,这自然是风沙持久的影响。在宋庄,触目所见的屋前巷陌,似乎从来就没有消除过灰尘,甚至屋内刚刚擦拭过的桌面都无法干净多久,这是一个耽于南方生活经验的人所难以接受的,但我除了尝试着尽快置之度外别无他法。从四毛的画室告别出来时,他嘱咐我说这两天依然会是沙尘暴,没事不要随意出门。当我捂紧风衣走回自己的屋子,仍然听到风沙在外不绝追赶奔突的声音,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在盲目而执拗地争取着没有来由的抚慰!
街头海报
傍晚与潘漠子从城里返回小堡西街,房东已经等了一天,因为我们原先约定今天交给他一年的房租并商议如何整修院落。漠子大概被北方地面的荒漠困扰得太久了,心急看到院子里蓬勃的生长景象,开口就让房东找人将院子里的混凝土表层打掉,以便种植草皮,一如他规划院子时最先想到的是把那一处位置划作菜地,那一处划作花圃。我不得不打断他,对房东说先整修屋子,其它接下来再说。实际上我更焦虑于北方荒芜的地表及所挟带的风沙,它无时不刻不使我的南方生活经验遭受打击,然而“居安”的道理是先“居”而后“安”,相信接下来的院子里不仅会出现草地绿荫、菜畦流水,更会不断呈现出生活和艺术的和谐。
从宋庄醒来的头一个早上,透过不加遮挡的窗玻璃,我发现院前柿子树抽出的幼小的叶芽,竟然显得无比清晰。这对于一个长期耽于城市夜色,每次醒来都惺松着双眼的懵懂客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这棵柿子树几乎随着我的到来而展开这一年的生长,因为我入住的头天它似乎还是光秃秃的,它的新叶恰好就与我在同一个早晨展开对宋庄的张望。由此,我曾想过每天醒来均先观察一遍柿子树,我觉得我完全有理由沾染上这棵树生长的气息,它是那样自然与清新,一如我刚刚投入的北方以及这个以艺术名之的村庄。
遗憾的是我总是不时进城并在外过夜,这天早上,我终于又一次在早晨的清朗中与柿子树相遇。几天过去,它几乎已说得上枝叶青翠了,一旁的香椿树也长出了无数紫嫩的叶芽,像是一簇簇在枝头上绽放的细密的花蕾。柿子树我算得上相当熟悉,在我出生成长的南方乡村也有柿子树,小时候,我曾无数次采摘过树上长成的还未成熟的柿子,拿回家埋在谷堆里,几天以后柿子就会变黄熟透。而香椿树在之前我并未见过,其最早进入我的想像,应该源于苏童的小说,记得他早期的作品中常常会出现香椿树街,曾引起过我无端的揣测。如今,当香椿树如此真实地呈现在面前时,我反而不知该如何去描述,它的叶子竟然会带着迷人的紫色,采摘时竟也会有一阵独特的香气溢出,连手指上也似乎沾上了香液,难怪能勾起人们嚼食的欲望。在我看来,紫色的确是一种蕴含着风味的馋人的色泽,而汁液含香无疑更具有勾引味蕾的效果了!
葫芦架下的写作时光
作者简介
安石榴,诗人,中国70后诗歌运动主要发起人之一。1972年生于广西藤县石榴村,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写作。
先后变换过工人、主管、记者、编辑、广告策划、影视撰稿人等角色,曾于两广、西南、西北、东北、北京、深圳、桂林等地的城乡游走居留,现居广州。
著有诗文集《不安》、《我的深圳地理》、《泡》、《钟表的成长之歌》等。
后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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