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站上的姑娘们（1）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这一代人真是有福气，因为在我们的少年时代和青春岁月里，我们有文化站。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有一天雨落了一整夜，我烦躁得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回想起老家的氾水文化站了，索性爬起来，在温暖贴心的回忆中，写了一篇《怀念文化站》。...
第48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这一代人真是有福气，因为在我们的少年时代和青春岁月里，我们有文化站。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写下这个短句，顿时心里慌慌的了，仿佛自己已然是百岁老翁。光阴啊，你慢些走！），有一天雨落了一整夜，我烦躁得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回想起老家氾水的文化站了，索性爬起来，在温暖贴心的回忆中，仓促写了一篇感伤的《怀念文化站》。
小文章在市报省报上发表了，老家的亲友捎信给我，说大家都夸你写得不丑，就是陆站长不太满意，好像要找你谈谈呢。
陆站长多才多艺，人也豪爽干脆，身材高大，貌似一头卷发，朴实的气质中，透出些洋气。
他的不简单在于，硬是把一个里下河的乡镇文化站，办成了全国有数的明星文化站。
泱泱全中国，文艺人才粲若繁星，文化站多如蚂蚁，想一想就会晕掉的。
在很多人眼里，陆站长是个叫人羡慕嫉妒恨的人。
为什么？要是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早早晚晚鸟雀般地围着你转，你试试看，满大街的人都想痛打你一顿呢。
02
你说说看，氾水街上出生的孩子，哪一个没有去过文化站呢？
从氾水小镇走出去的人，我不相信你没有无数次地梦见过氾水，梦见过你住了很多年的老屋，梦见过你当年离开时，回头左看右看过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很多的大姑二爷三叔四婶。
那么，我能肯定，在你的梦里，肯定出现过我们的氾水文化站。
在镇南头的小学念书时，我写过一篇作文，我说文化站就像一块很大很大的磁铁，吸引着我们。
谢老师在这句话下面，划了一道红色的波浪线，边上批着：好！
我捧回去献宝，我的父亲很不以为然地说：好个屁，文化站是你们去的？！。
可是，很多人都喜欢去文化站的啊。
镇东头电影院的华经理就很不服气地感叹过，看电影的人，不比到文化站的少嘛。
旁边就有人争辩了，人家那么多漂亮姑娘呢，电影院里黑漆麻乌，全是后脑壳子，有什么看头撒！
03
文化站就在氾水大街上，先是在路西，后来扩大到路东，场地也跟着翻了几番。
不算大的文化站里名堂很多。
开青年商店的，制作精致的羊毫狼毫笔的，拍艺术写真的；溜冰场，桌球室，棋牌室，图书阅览室，反正你能想到的属于那个时代的文化娱乐项目，它都有模有样地给你预备着呢；你没想到的那些，镭射放映，电视录像，流行歌曲，霹雳舞太空步，总是由它最先引进到小镇上来，叫你在大吃一惊脸红心跳之后，很快就喜欢上它们了。
镇上新分配到中学里来的中文系张大学生，到底就是有水平，他在一篇抒情散文里，生动又深情地说道：文化站为乡亲们捧出了一道丰盛的文化大餐，就像招待所和迎春楼的师傅做出来的特色拼盘。
镇里老资格的宣传科长很不服气，他认为大学生假屁臭文，酸呢，还是他的说法到位，他说文化站就是一个大舞台。
我知道你读到这里，已经有点儿不耐烦啦，你觉得被我忽悠了吧？
说好的姑娘们，在哪里呢？标题党啊！
呵呵，你看吧，姑娘们正从四面八方，袅袅婷婷百媚千红地，朝文化站这个大舞台款款走来了。
04
她们来自于氾水镇的角角落落，学校，政府，企业 ，邮政所，粮管所…… 当然，有时候还有来自于四乡八邻，甚至是县城的省市的。
在我后来的一次次回想中，文化站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成群的姑娘们鸟雀一样地飞来飞走，大树的枝桠让她们得以栖息，同时也因了她们而愈加生机盎然春意盈闹。
那时候的姑娘们，如同藏身于街道村落里的花蕾，终于接到春天的邀请，呼啦啦一下子纷涌过来，等着绽放的钟声清亮地敲响。
我猜如果当年你也常去文化站，那么你肯定也曾遇见过，让你心动的女孩，你们也许就此开始了一段故事；
也或许惊鸿一瞥后再不曾相遇，但是时至今日，你依然还记得当年的那份心驰神往五醉三迷;
你也奇怪呢，怎么一直就是忘不掉，那颗眉宇间的小痣，那对脸颊上的酒窝。
就算你没有在文化站结识了你的爱人，但是你难道没有带着当年的恋人，在文化站度过许多心心相映两情相悦的美好时光么？
是的，文化站就是个大舞台。我们对于明星演员的感知，最早就是来自于这个舞台上的姑娘们。
对于她们擅长的展示的五彩斑斓的才艺，我们不能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只知道她们是美丽的，她们是一种美好的象征。
而另外一个事实就是，似乎也有很多人，提到活跃在文化站的姑娘们，总是要咂嘴摇头，夸大他们不屑的鄙夷的语气，就像是戏文里唱的，洪洞县里没好人，文化站上能有什么好姑娘？
但是呢，镇上谁家的青年处对象了，要把小对象带回家给父母看看，这之前他向家里人描述她的相貌，往往会说，喏，长的像文化站联欢晚会上的女主持人。
谁要是热心给亲友介绍个对象，免不了的会说，她跟上次文化站唱歌比赛，拿了第3名的那个姑娘像呢。
在那个年代里，无数氾水人的目光，就像小小的一束束追光，投射到文化站的舞台上，这些光束饱含着对于美对于幸福的渴望与憧憬。
在这束汇聚起来的巨大的光环里，文化站上的姑娘们光彩照人，宛如明星。
她们一个个各具风采，各有特长。我们不去说谁的民歌唱得最好有着小宋祖英的美誉；也不说谁的现代舞跳得带劲，县里来的评委都叫她女陶金；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她，唱一折黄梅戏《女驸马》，甩一段水袖亮一个相，你宁愿三个月不吃肉；独唱合唱表演唱，水乡小调现代戏，哪一回不是赢得满场的喝彩？
05
文化站的舞台，被姑娘们带到了小镇的四面八方，街道厂区村头场尾 ，你不经意就能碰见眼前的一场演出。
所以你很快就分不清了，她们是刚从舞台上下来，还是正准备着登台？
小镇的时尚就这样接踵而来，波浪头，钢丝烫，蝴蝶领，小马甲，长风衣，直筒靴，恨天高，滑雪衫，羊绒衫，蝙蝠装，直到什么纹眉唇线刺青修甲，你再想一想，你听过见过的所有时髦的玩意儿，有哪一样不是这些姑娘们勇敢地尝试了示范了带动了？
当所有的时尚像水一样地流淌，融进氾水人的生活，我们已经想不起来，谁是第一个带着它们，登上文化站的大舞台，或者是走在氾水大街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美了，也悄悄送走了姑娘们的绚丽青春。
她们就像那些蒲公英的种子，乘着时光的风吹，落进张家的院落李家的灶台。
那些花儿啊，曾温暖激动过我们灰暗而空洞的时光，
如今你还能记起几个名字，你还能回想起几张笑靥？
2016年4月14日
氾水札记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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