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少青：妈妈的煨红薯

妈妈的眼眶湿了：蠢崽，我现在的红薯是给猪吃的。我们有的是米饭吃，吃红薯的苦日子早过去了！——土著民，给您带来最纯真最乡土的回忆。...

爷爷一共有七个儿子，我爸第三。因家里人口多，我爸十三岁就被爷爷分开单独成家，一个人生活。爷爷给爸的家产是两个土砖（用于架菜锅），两双筷子，两只饭碗，两只菜碗，四斤米，一口小炒菜锅，一间土砖屋子，兼厨房睡房为一体。

爸爸从此过上了自由的生活，一个人打拼，砍点柴卖，租点田种，算得上勤劳上进的那种男人。爸二十五岁那年，妈经人介绍，舍弃温暖不要挨饿的娘家跟爸结婚。那时，我妈十八岁，美得就像一朵花，而爸真的不属于高帅富的男人，但妈看上爸贫农的身份，那时的贫下中农政治身份很受欢迎。

一年后，我这个小帅哥诞生了。由于伯伯的大儿死了，我成了爷爷的长孙。由于大舅当时未婚，我成了外婆的长外孙。于是，我便成了这个家族内外的第一个最受欢迎的小屁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常常因家里饭不够而去奶奶家多吃一顿，也常在外婆家能多吃一份糙米做的甜酒。但后来，年成不太好了，我的待遇也随之下降。我经常闹着要加饭。可一年的饭是必须计划着吃的，总不能一个月吃完一年的粮吧。因为人民公社的生产队里只有爸妈两个人捞工分，而且妈妈算半劳，只记六分工。当时，我家已有四口人吃饭了。

为了填饱大家的肚子，妈妈用一只饭碗煮上三两米，下面蒸上一些红薯。我们每人吃一些红薯，再分一小块米饭就是一顿。每天是红薯，我看到就心烦了，常常生气不吃，弄得妈妈常把自己的那一点饭也匀给了我。

可我还是饿。妈妈就变着法子让我吃红薯。她把红薯埋在煮饭的红火灰里，过一会取出来用手捏一捏红薯，再翻转过去又埋到红灰里，又取出来捏捏，如此反复好几次，妈妈才高兴地说：熟了。然后，妈妈用双手把红薯四周拍打几下，再用嘴朝红薯四周使劲地吹了又吹，再把红薯掰开，我和妹妹一人一半。妈妈又把一只生红薯埋进了红灰里……这就是煨红薯。我刚吃这煨红薯，觉得真香，真甜，以致常常连红薯皮和灰也一同吞掉了。



这样天天吃，觉得煨红薯还是不好吃。慢慢地，我不想吃煨红薯了，但又没多吃的东西，于是我常半饱地看着那空空的饭碗和菜碗。

不久，弟弟也生下来了。我家爸妈两个人在生产队出一天工才有十六分工，一年劳动下来，只分得八百多斤谷子，要养活五口人，谈何容易？后来，妈妈又发明了红薯饭，也就是把米和红薯拌在一起煮，煮熟后再用饭瓢把红薯连米一同捣烂一起吃。这红薯饭倒顺口了一些。母亲总是先让爸和我们孩子吃完再自己吃，有时，母亲只能用饭瓢割着饭锅边上沾着的那点剩下的东西填一下空空的肚子了。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我们生产队分田到户，我们五口人都能插田看牛割猪草。生活慢慢好了起来。恶心的红薯再也不用吃了。经过十二年苦读，我终于顺利考入娄底师专。一天，我和好友外出去街心公园散步，在公园门前，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很香很纯，很熟悉，一大堆游客挤在那里等着要买。我们也跟了过去，一看，这不是妈妈的煨红薯吗？只不过在这里是用煤火烤的因而叫做烤红薯罢了！怎么要一块钱一个呢？而且还要抢着吃？我不屑地走了。

这样连续几次看到烤红薯的场面，但每次都不屑地走了。

一天的体育课后，我冲了个澡，又和几个校友去公园，那红薯的香气再次侵袭着我的鼻子。我觉得肚子空了，而那烤红薯的生意总是那么火爆。我想，吃一个试试吧，买了一只，一吃，真香真甜，和家里的煨红薯差不了多少。但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道。

寒假回到家里，看到家里有一大堆红薯，我突然觉得这堆红薯多么可爱多么亲切。



于是，我又喊妈妈煨了两只红薯，美美地吃着。我回头时，看见妈妈深情看着我：崽呀，你在大学里没饭吃？家里现在有饭吃，不用吃红薯了。我笑着说，现在这煨红薯怎么比以前好吃了？

妈妈的眼眶湿了：蠢崽，我现在的红薯是给猪吃的。我们有的是米饭吃，吃红薯的苦日子早过去了！快吃饭吧。

妈妈叫我蠢崽，那是没上学时才叫的，上学以后从没叫过了，现在听起来多么亲切，多么温暖！我的眼泪止不住冒出来了。现在，妈妈已经66岁了，头上的白发记录着她一生的辛劳，而弟弟的去世更让爸妈的衰老加快了不少。

如今，妈妈总会叫爸爸准备香香的煨红薯等我们回去。因为妈妈知道我再也不讨厌这煨红薯了。

2015年12月28日晚于双峰五中

作者：少青，本名吕雁飞，曾用名岸华，岸辉，现任教于双峰五中，喜清静环境，喜清新空气，喜田间新苗，特爱高山上的绿树和泉水，善待亲友，珍视情谊。点击左下方“阅读原文”也可进入众筹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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