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凡 打开窗子的人

 

也许我们都做不了太大改变,但是至少我们始终在改变,而教育这事,从来都急不来。...





老规矩,文章可以听:

5月27日,我的第一间公司晋学堂搬进新家,家不大,有400平教室和2间院子,但是在我心里,却比天还大。从到处租教室的游击战,到这间我很是喜欢的小别墅;从我的17岁到21岁;从一个人单打独斗,到陪我一起担当的团队;晋学堂走过四年了。



四年,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周期,但是我在晋学堂,从未毕业。四年中,我无时无刻的不在反思或思考这些问题:

学生为什么选择我们?我们如何能不辜负孩子和孩子家长的信赖?

我们在做的教育是什么?什么又是真正的被需要的教育?

换言之,作为一家教育公司,我们应该做怎样的事情,才能在做好教育,做真正有需要对学生有帮助的教育,而不仅仅只是帮助他们提高应试分数。

四年的路,倏忽间走过,曾经发生的事情,那些痛苦、担忧、心酸,在这一刻看来是似乎已然是云淡风轻,甚至有些怀念。而四年的路,从来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半点马虎不得,每一步都省略不了。

做晋学堂完全是自己一时兴起的产物,没有支持,没有任何资金,只能自己滚雪球一样的,有多少做多少,能怎么省就怎么省。
第一年开班,因为没有本金,不能做到长期租一间教室或办公室,只能做到有班时找合适的教室租赁,租过北大青鸟、找过各种初高中培训学校,甚至租过新东方的教室开班。

第二年,班课越来越多,不能再打游击战了,所幸说服父亲,支持我租借家里一套空闲的房子给我,用于开班。

第三年、第四年,第一次租下一间130多平的写字楼,恒地大厦,开始了在写字间办公的正规军的路线。

现在是第五年的开始了,团队更大了,我有着专业做教学教研的合伙人,有自己教研团队的教研制作出的独家教材。每周老师们会开展教研会议提高教学水平,也搬进了400平的小别墅。



如果作为一家创业公司,拒绝了许多外部资源和资金的晋学堂简直是不可理喻的傻,它成长的太慢了,但正是因为没有外部资源的支持,晋学堂的每一步路都是踏实走出来的。选择不需要资本或是某些支持,也是为了晋学堂作为一家良心教育机构,路可以走的更慢一些,不被资本或是太多流水的诉求所裹挟,不能说只为情怀,那样太装了,但我们至少要有些情怀。

在某夜失眠辗转反侧时候,我突然想到三年前,在学堂刚刚做满一年,我选择defer(推迟一年入学)再去McGill读书的时候,读到的文章。那时候的我,因为学生们要做些看似有意义,实际到底能对社会带来什么帮助未曾可知的、看似作秀的慈善活动而苦恼。

这篇文章是对作家彼得•海斯勒的采访,全文叫《一生中的四天》

英语老师彼得·海斯勒正在监考涪陵师专英语系学生的期末考试,监考完,他将结束两年的涪陵支教生活回美国。最后一题,他让学生分析罗伯特·弗罗斯特(Robert Frost)的名诗《美景易逝》 (Nothing Gold Can Stay):

自然的第一抹绿意是金,

她最难留住的颜色。

她初发的叶子是一朵花;

可是只停留一刹那。

然后叶子便沦为叶子。

如斯乐园落入愁城,

如斯黎明降入白昼。

黄金时刻不久留。

Nature’s first green is gold,

Her hardest hue to hold

Her early leaf’s a flower;

But only so an hour.

Then leaf subsides to leaf.

So Eden sank to grief,

So dawn goes down to day.

Nothing gold can stay.

他眺望教室的窗外,现在是四川的金色季节,“玉米秆已经高到了六英尺,快成熟了,玉米茎还是一片春天的新绿,但穗已转为粉色,轻如羽毛;稻子齐大腿高,长长的叶子犹如沼泽中的水草。田中的水已落到约莫一英寸高,从茂盛的绿意中见不到了。从远处望去,稻田非常平滑,如新修的草坪。”几周前,他在上课时细致分析过《美景易逝》,他总是这么做,因为学生们喜欢分析音律和节奏,尽管他们的英语不太好。他们喜欢学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喜欢表演话剧《哈姆雷特》,喜欢看罗宾汉劫富济贫,在体验最纯粹的文学之美时这些四川农民的孩子和一个受过更好教育的美国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他伤感地想,再过两周,四川的金色美景将要消逝,玉米会被收割,稻子转为苍黄;再过两周,他的学生不再是学生,他们将毕业,分配到更偏远的乡村教中小学英语。与这些更艰苦更破落的乡村相比,乱糟糟的江城涪陵无疑是个天堂。这些学生将面对剥落的黑板、坑洼的桌椅、紧缺的课本,将变成倔强土气的乡村教师,又会有多少人还能背诵《美景易逝》?如斯乐园落入愁城,如斯黎明降入白昼……

他的工作看似是无用的,可是——多古怪啊,正因为如此,他反而看到了他工作的意义。春风易逝,乐园难留,所以需要有人咏怀春天,有人粉饰乐园,有人教授未来的乡村教师体验到人类最纤细的感情。他知道,在偏远的四川农村,这些学生将没完没了地教英语语法,将一连几十年拼写一些最基础的单词,他所教授的莎士比亚和弗罗斯特派不上任何实际用处。这些学生无疑都是些推动大石头的西西弗斯,他们耗尽毕生把山谷的石头往上推动那么几寸,让农村的孩子受到那么点微弱的人文之光;而在山顶,像莎士比亚这样的大师早就建造了一个理想的人文世界——大师们之所以站在山顶,难道不是部分因为知道世界上总有这样一批推动大石头的的人吗?这些耗尽毕生推动大石头的人任劳任怨,把人类从愚昧的深渊里拔高几寸,于是多了些人能写自己的名字,多了些人能做加减乘除——这些推石头的人有权看到他们终极努力的目标是什么,而海斯勒的工作就是将山顶的景色描绘给山谷推大石头的人看。

我想,这就是教育,尤其是我们现在在做的,愿意放慢速度做下去的出国留学教育。是的,同海斯勒相比,我们遇到的学生更优秀、生活条件更优越,选择也更多。同慈善相比,我们的工作可能还有些商业化的成分,这些我都不否认。

但是同样不可否认的:也许有朝一日我的孩子们会成为各界精英;也许他们也只是像我们一样在平凡岗位默默做下去,每天快乐于人间的暖和芬芳,也都足矣;也许他们会快乐,也许他们走着走着还是会迷茫,但我想,至少在他们的青春岁月中,有了我们这样的真诚的陪伴,他们可以走的更不迷茫、更不孤独、也在青春年少中,能更多些幸福。我想,教育就是一些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另一些人打开窗、让他们看到或听到外面的世界,让他们憧憬未来,让他们心怀信念,并让他们有朝一日也心甘情愿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其他人打开这样一扇窗,或推动一块石头,或描述外面的世界,这样一代代一点点,循环下去。也许我们都做不了太大改变,但是至少我们始终在改变,而教育这事,从来都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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