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万个夜晚穿行武昌老街,他看到不一样的世相。

 

一样的城市,不一样的人。...







哈利是一只拉布拉多,当邻居们熄灯入睡后,他开始和刚刚回家的主人一起散步。主人叫彭枫,今年48岁,在昼伏夜出的人群里,他算是资历最老的,夜行武汉30年有余。

彭枫开一辆黄色骊威,后备箱里装着30斤的金属器械。每晚目的地不定,反正都是些老司机才能驾驭的陋巷。



他不是坏人。他是一个小灯维护工。

这里是武昌千家街23号,低矮的平房错落排列,青苔爬墙的红砖和灰冷简陋的水泥池,是上世纪90年代的模样。一个赤膊上身的光头男隔着铁门喊话,略去汉骂无数,光头男是在说:这种鬼房子,住到心烦,还不拆。

就在光头男的房屋旁,被烧焦的红砖堆成一人高的土堆,废弃的家具散落其间,这里刚发生火灾。

彭枫伏在光头男对面的电线杆上,腰间系着宽15厘米的安全绳,取下老化的灯泡换上新的:现在好了。光头男停止了碎念,出门递上一根烟。

这是彭枫的工作常态,快速修好一盏灯,然后和街坊聊天。



▲ 彭枫是武汉路灯管理局小灯维修班班长,在武昌老城区走街串巷,修路灯30年。



▲ 工作时的装备,除了必须穿长袖长裤之外,绝缘鞋也是必要的。



▲ 为了保证安全,在修灯爬高时必须穿上十来斤重的安全带。



▲ 这是最重要的攀爬工具爬钩,一头是踏板放脚,一头是可升缩的铁钩固定在灯杆上。



▲ 不同于主干道上的大灯,小灯多出现在老城区,墙灯或者杆灯。

30年,1万多个夜晚,都是这样。在老城区的街巷里行走,彭枫说,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相百态

铁打的老街流水的居民 /


老巷里的居民差不多都是新面孔,新一代们带着家人去了新城区,而老城区的老房子,基本上住着外地来的租客,他们拖家带口,寄居城市最旧的角落,用小生意维持一段营生。



▲ 老城区的里巷里住着最密集的人口,短期之内难以改造,但路灯亮起来后能让夜归的异乡人安心点。只要是老社区新换灯,彭枫第二天都会去特意走一趟。
你刚修完,却偏有人故意让灯不亮 /


小灯的正常寿命至少半年以上,除非被外力破坏。如果反复熄灯,多半这个地方正在拆迁,有人想制造点小麻烦让大家快搬走。当然,也有另一种情况,如果路灯熄了,差不多也是小偷要来了,在老巷里面,这已经是一个预警信号。



▲ 夜幕下的老武锅,因为拆迁问题,3个月内这个社区的路灯已经反复修了19次。街坊们看到彭枫都会停下来聊几句,是觉得抱歉,也是想倒倒苦水。
那些孤独的老人啊 /


老巷里面,留守的武汉人,大多都是一些孤独的老人。没有子女,子女在外地,或者子女不再相认。原因种种,留下的都是他们晚年的孤独。

彭枫曾经遇见一对母女,母亲85岁,女儿65岁,两个人住,再无男丁。报修认识,互存号码。两个月后,彭枫接到电话,说厨房灯坏了能不能来看看?彭枫去了,修好之后老人才恍然大悟,啊不对,这不是你的活儿。脸上写满尴尬和感激。

去梅隐寺社区修灯,联系人留下的座机打不通,他就径直往里走。晚八点,下着雨,一个白发老太站在漆黑的小卖部门口,指着门前的墙灯说,一直等着你来。

烟火味儿,还是老武汉的好 /


你大概也曾经抱怨家长里短的嫂子讨厌,却在独居后感叹,至少比在电梯偶遇100次的陌生邻居有味。邻里之间,老巷子的那种融洽与相识,是现代小区没有的。

彭枫有个习惯,工作结束要和报修人聊几句,并留下自己的名片,名片上是他的手机号,这个手机号20年没有变过。

他说其实邻里关系还在,区别在于,你是不是愿意主动跟陌生人打个招呼。



彭枫的活儿都在夜里,回家多半已是零点,这样的日子一过30年。倒不是工作狂,只是太迷恋烟火气

在武昌没有彭枫不知道的老巷子。从长江大桥下来,一晃而过的黄鹤楼南路里藏了八卦井、九龙井、梳妆台、后宰门,这些鲜少有人提及的街名,他能说得津津有味。说是朱元璋的第六个儿子楚昭王朱桢的府衙所在地,当年风光无二。

可惜现在被困在钢筋水泥之间,成了废品收购站或廉租房的集中地,王爷们的井口封存在了瓷砖或衣柜之下。



2013年,离开住了40年的老社区,彭枫也搬去了钢筋水泥包裹的新家。他说新小区挺好,就是偶尔眷念老巷口的聒噪。

路灯点亮,彭枫披着夜色出发,周而复始。是去修灯,也是去满足他对逝去的老武汉的念想。

文  | 方     峥
图  | 宁     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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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曾经住过的老街道,
有哪些意思的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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