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游 · 穿梭浑源

有时渡人的最好方式不是用慈悲相，而是用忿怒相。...





圆觉寺和永安寺在浑源县城东西向的永安路上，其实看名字就能猜出一二。可惜此时圆觉寺的门是关上的，并不能进去，于是我们只好摸到邻近一户人家的楼顶天台远望一下它的砖塔。从天镇县来，我们现在吃闭门羹时要心平气和得多了。见文物，多少也要靠点缘份。

从昨晚水神堂开始，算上没能见到的觉山寺砖塔，这已是我们二十四小时内见到的第三座砖塔了。错过的觉山寺塔是辽代建筑，与应县木塔年代相近，而这座圆觉寺塔则是金代的建筑，年代稍晚，塔高九层，是大同地区仅存的密檐式塔。这类塔第一层塔檐往往较高，而高层的塔檐之间距离紧密。据说塔身上有精美的浮雕，可惜这次是无法走近一睹真容了。



圆觉寺塔，密檐式金代砖塔

民居隔壁就是永安寺。时值午饭时分，售票窗口没人，可大门却敞了个口。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寺庙地界后没多久，一小群人就从门口鱼贯而入。定睛一看，这群来人里有男有女，其中一个身着西裤衬衫的人走在前面，像是领导模样，正在听领头的大叔做着介绍。大叔是这里的文物所所长，看见我们，便招呼说一起来听，只是提醒我们一会儿要补票。这么一来，我们就放心地随他们大摇大摆往里面去了。看样子，有时候和文物的缘份是以领导的形式出现的。

永安寺最有名的是它的传法正宗殿，现存为元朝建筑，单檐庑殿顶，铺有黄色琉璃瓦，规制上很是宏大。外墙是砖砌，正面分开写有“庄”、“严”二字，应是相对其它建筑上的“法”、“相”二字，建筑背面又书有虎啸龙吟四个大字。这般以书法形式做外墙装饰的倒是一路来见的第一处。所长先生把大家带到紧锁的殿外，条理清晰向领导介绍寺庙的历史，领导则一如既往地双手叉在身前，上半身向所长微倾，时不时地“哦”“哦”几声。所长抛出了他特别引以为豪的研究结果，说门口的对联其实有两种读法。“一个是明联，一个是暗联”，他说，然后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领导则仍然相当有礼貌地点着头“哦”着。



永安寺传法正宗殿




传法正宗殿外庄严二字

然后所长就去开殿门了。大门推开后，原本极暗的空间里一下子就放进了雨天的光线，显出了特别空空荡荡的殿堂，一看就是当年流行的减柱造。佛像都已不见，但它的壁画却都几乎完好无损。面对入口的墙上画着的十个明王像——明王是佛教的护法神，是佛和菩萨的忿怒相化身——都凶神恶煞，唯独一个有些奇怪：他扒开了自己的脸，露出了里面慈眉善目的模样。所长向领导解释说，所有菩萨和佛陀都是慈悲为怀的，但有时渡人的最好方式不是用慈悲相，而是用忿怒相。比方说教育小孩，整天慈眉善目的不见得是好事，倒是偶尔凶一下叫他们有了畏惧之心才能领上正途。当然，所长接着说，我们没有佛菩萨那些能量，所以对其他人的小孩都只能显露慈悲相，无力用忿怒相。

“哦，这话说得有道理，嗯。”

所长又指着侧墙上的壁画说，浪费是最大的罪，入地狱之后的形象便是这般大肚瘦脖，尽管一直饿但吃不了多少。



永安寺明王像，图片来自网络

四周的壁画还有很多，人物繁复，气势很大。所长还欲再挑些故事讲，可领导却抱歉说要先走了，于是我们便抓住所长问了不少问题。据说这些回答里有真有假，至于如何辨别就要靠自己的水平了。

与此同时门口倒是又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位身材厚实的大叔和所长似乎以前打过照面，介绍自己说是祖籍山西的台胞。所长见我们聊上了，也抓紧找了个理由先行告辞，末了还提醒我们不要忘补门票。大叔不停地指着殿里的各个细节给他朋友介绍，看我们对细节也很感兴趣，便问我们是不是学历史的。他说他在这里有些小生意，每年都会回来看看，这一次是专程带朋友来看他喜欢的永安寺的。他不住地向我们赞叹这里的元代斗拱造型，还拉着我们出门看隔壁建筑山墙上的砖雕。那股发自内心的感动和兴奋劲真的很有感染力，让人觉得乡愁，有时可能只是一组旧旧的木头。



山墙上砖雕

从永安寺去栗毓美墓时雨已下大，而此处的大门亦是紧闭。浪苏在大雨里转了一圈，无功而返，我们只好作罢，接着往县城外走。导航软件找不到律吕神祠，我们就决定先到它所在的神溪村看看情况。修路的路段碰到大雨泥浆四溅得欢，而且有时不沿着烂泥路开到底都不知是死路，愣是叫小POLO像河马洗澡一般滚了一圈。神溪村口问路还算方便，从村口往里开不久就能见到一个小坡上立着一座像是被保护起来的建筑。在乡下叫这些寺庙开门真的要比县城里容易得多，因为开门电话总是负责任地写在门上显眼处。



律吕神祠在神溪村内，还算好找



律吕神祠大门

律吕神祠始建于北魏，但现存的又是元代的架构了，供奉的是水母娘娘。律吕两字来自于古代音律的统称，用来命名这个祠的原因有好几种说法，但大体与劝诫人们遵守天命有关。祠内有一座神殿，对面是个砖砌的五龙壁，只可惜现在不剩下什么了。殿内的壁画大都描绘的是和水母娘娘、龙王及农耕风调雨顺有关的故事，笔触细致。如果说永安寺的壁画是用来教育信众的话，那律吕神祠的壁画则必是以颂扬为主的了，各有功用，自有风采。



砖砌五龙壁



律吕神祠神殿周围还有些配殿，错落有致



神殿正面

将近黄昏，我们出发前往浑源县最后一处全国文保荆庄大云寺。荆庄村口不难找，可这一次穿过大片玉米地进村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大云寺的踪迹了。雨天在村里见不到几个人，家家门窗紧闭。好不容易见到的两个放羊人，不知是谁听不懂谁，愣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网上查到的游记除了说此寺难找之外也没能给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我们决定沿着村里每条路都开一下，忖着总能找到些什么线索。寻寻觅觅的过程中，我们的车就在某条小路上蹭到了一部停在路边的车的反光镜。看样子，我们的车和浑源真是没什么缘分。

路过某个作坊时，几个赤膊大伯终于给我们点了条明路。他们往后山的方向指，告诉我们在那些小矮房子的后面就是大云寺。我们沿着小道继续往村子深处开去，沿路又问到了位大妈，终于锁定了这座最难找的寺院。寺院躲在围墙里，就一座殿是金代遗留下的，个头很小，硬山顶，可以说是一路来见到的规制最低的大殿。据说以前这里有上下寺，繁盛得很，可如今只剩下这一座其貌不扬的小建筑了。



大云寺躲在远处



荆庄村大云寺外观



大云寺大雄宝殿，此行少见的硬山顶主殿

门口的奶奶见我们来，便邀请我们进去看。殿里似乎正在进行什么仪式，两个和尚后面跟着另一个奶奶，那个奶奶后面又跟着两个和尚，不停地绕着殿中的佛像转圈。我们一进殿里，就马上也被示意跟着转圈。门口一个和尚在敲着鼓，门里的人则不停地在转圈，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塞到了队伍里，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不知所措。等到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我们终于互相使了眼色下决心退了出来，还冲着邀请我们进来的奶奶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奶奶倒也不介意。我们在院子里稍微看了看，发现这座老建筑要是不认真看斗拱和减柱造真不知道会是金朝的遗物：殿堂里摆着大概是过去几年买的罗汉像，墙外刷着鲜艳的颜色，感觉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乡村小庙而已。寺外倒是有个像祭坛似的小空地，拉着旌旗，不知是做何用的。



一进大云寺就被拉着转圈



大雨笼罩下的荆庄村

这漫长的一天到这里可算是圆满完成了。从悬空寺、恒山，到县城内的圆觉寺、永安寺，再到城外的几座古建，这一天已是足够饱和。原本还曾考虑过是否应去灵丘补上觉山寺，可后来看时间不够，决定还是乖乖休息为好，毕竟明晚就要上五台山了，而几位的身体都开始出现了些疲态。回县城的路要好走很多，我们只被迫掉了两次头，而且还是在玉米地里，没影响交通。浑源这一路跌跌撞撞四处穿行，说到底和文物还算有缘。少数没能见到的，只能下次再来试试了。

7.20 夜宿浑源县祥和宾馆



第五日下午：总行程约60公里

探访  圆觉寺（未开）-〉永安寺-〉栗毓美墓(未开)-〉律吕神祠-〉荆庄大云寺

晋北游 · 过往连载

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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