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年夜饭

雁过留声｜年夜饭...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岁岁有除夕，除夕晚饭就是俗称的“年夜饭”。提起年夜饭，浮现在大家脑海中的场景肯定是：大年三十晚上，一家老小围桌而坐，满桌盛宴，杯盏交错，欢声笑语，伴着春晚，团团圆圆一起享用晚饭的情景。

不错，从我记事起，我们中国的年夜饭大抵就是这个场面。但在我记忆最深处，儿时的年夜饭像一幅动人却有内涵的年画一样，一直摇曳在我心底，虽历经几十年的光阴，仍然历历在目。

记得那是八十年代底九十年代初，每到大年三十，我们姐弟便到乡下奶奶家过大年。记忆中那几年，物质生活不是很丰富，孩子们都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不但有新衣服穿，还有心心念的那顿年夜饭。那顿年夜饭不仅仅是大鱼大肉，荤素各式饺子，最主要它还是有着特殊淳朴乡风的晚饭。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原乡下人家心疼孩子的一种方式，就是给孩子拜认干亲，年夜饭跳到干父母家吃，寓意跳灾过好年！年尾把天灾意外通通跳过去，来年平平安安的，我们姐弟自然都有奶奶让我们拜认的干亲。



如今还清晰地记得大年三十晚上，天刚刚黑下来，干父母家的哥哥便提着已经点亮的红红火火的纸灯笼来奶奶家。从干父母家到奶奶家也就一千米的路，少时的两个干哥哥却像左右护卫一样，一路护着那一星点的烛光，足足走了半小时才到了奶奶家。看到我，才倏地松了口气，重新调整下提酸了的手臂。二人拜过长辈，迎我如同伺候公主般得小心翼翼，打着灯笼为我引路，赶回家去吃那顿弥足珍贵的年夜饭。

那几年，接送我的来回路上，偶有碰到风雪天气，出现烛光灭了，抑或烛光被吹偏了烧了灯笼，两个哥哥自然少不了干父母的一顿斥责。为了不影响年夜饭的良辰佳点，在家门口守望的两位干父母边训斥着哥哥们，边飞奔而来救急。或者重新点亮这烛光，或者换上一副新灯笼，即刻反身离去，同时回头嘱咐两个儿子这次一定加倍小心护送到家，再出丝毫差错，误了年夜饭，定不轻饶等等。

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忍俊不禁，两个哥哥像领了圣旨一样，战战兢兢地护着我和灯笼里的烛光：寒冬里一个护着星火，像捧着一颗夜明珠一般，不敢有任何差池；另一个护送着我—年夜饭的座上宾。我的一个踉跄，一个情绪都主宰着这顿年夜饭的气氛，喜悲都升华到预示着来年的光景。所以都加倍得小心，那几年也真是难为了二位哥哥。



好不容易到了干父母家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满一桌年夜饭，平日里吃不到的食物在那晚应有尽有，哥哥们却懂事地站在一边，等我选好座位后方才入席。本想着一路的护送辛苦，在年夜饭上终于可以好好犒劳一下的哥哥们，可以随便吃了呢，哪里知道，干父母却把好吃的全部堆到我面前。

菜品很多但是量都很少，最初几年我年纪太小尚不懂事，看到年夜饭上自己喜爱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吃着喝着，全然不顾两个在餐桌上老实地坐着，不敢动筷子的哥哥。往往都是我吃完了，抬眼看到两个舔着嘴巴眼泪巴巴的干哥哥。到后来懂事些，知道礼让了，两个哥哥的年夜饭才吃得痛快些。

那几年，我一直不懂为何干妈在年夜饭上待我如珍宝，我吃饭的时候她眼里含满了笑意，干爹说你回来家里吃年夜饭，是你干妈这一年期盼已久最快乐的时刻。他们全家都在盼望着这顿年夜饭！吃罢年夜饭要回奶奶家的时候，干妈总是哭成泪儿人......



直到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原委：原来干父母家早些年生了一个女儿，由于照顾不周误食了放老鼠药的食物而亡，后来连着生了两个儿子，终归没见得女儿再来。干父母就肝肠寸断，寻着我这个干女儿了，便视如己出，当成自己当年的那个女儿，所以才满心欢喜地一年翘首到尾，盼着我来吃这顿年夜饭，吃完年夜饭我离开之际，估计也是干妈在思念自己的女儿了吧。

大概在我十来岁左右，这样有着特殊意义的年夜饭终止了。干妈由于忧思过度，精神终于崩溃了，得了比较严重的病症。其中一个干哥哥由于外出务工为母治病，一次高空作业不慎摔下来成了偏瘫，干爹不堪重负，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几近飘摇凋零。

但是另一个哥哥凭着顽强的毅力和优异的学业，靠自己勤工俭学和我们大家的支助，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硕博连读，目前定居在国外，干爹一家就被举家迁走。到现在干爹还会在每年春节将至时，打电话邀请我去国外吃顿难得的年夜饭......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对那几年的年夜饭特别留恋。

    关注 沉香红原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