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味道:薄饼

 

又到了那个,木槌“砰砰”响的时节了。...





那几年,阿嫲因为摔伤一直在老屋休养。后面有次国庆回家,阿嫲便拉着我和堂姐聊天。下午的镇上鸟雀皆息,忽然有女人的喊卖声飘扬过来:卖薄饼咯……卖薄饼咯……阿嫲说:这是她北山外家的女人来卖的。阿嫲怕被她认得,要我去给她买。薄饼买回来了,阿嫲却说:阿嫲地爱吃?你们乖乖吃就好。



那次北山阿婶的薄饼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阿婶是推着自行车卖的,车上带着一篮子包好的薄饼,用白棉布盖好,还有砧板和刀,供切薄饼用。阿婶的笑容很朴素很亲切,那是我对北山的第一次印象:哦,原来阿嫲以前就在这样的地方做过童养媳。



我记得小时,到了清明这些天,厝边一个做饼的老师傅(我们管叫老叔公的),就会推着小推车在巷口的社稷爷边上做薄饼,老叔公做的糖货名气特别好,做的薄饼也尤其香甜。那“砰砰砰”的槌打声每天都会在巷里起起伏伏地响。常常听着嘴馋就会央着阿妈买,阿妈却说:“热咧,莫买!”



有时候实在别扭不过,阿公就会带我去买。做薄饼的车上架着一块很大很粗的长方形木块,木块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罐,内头装着豆酥、麻酥、春花酥、豆沙、白糖、鸡仔饼和葱花糖,还有一小叠烙好的饼皮,用大毛巾盖在。一列过去,整整齐齐。至于旁边的那煤炭炉,是起饼皮用的。



买卖前寒暄几句,似乎成了我后来对罾城大部分味道最窝心的感动。几句家常之后老叔公就开始烙饼皮包薄饼。面团,热鼎,赤手空拳,就能烙出一张张薄似纸、规整似圆的饼皮,幼时的我一直觉得这是一样比魔法还神奇的技艺,嘿,咋下得了手的呢?



烙好的饼皮拿三张交叠铺好,随后在中间撒上白糖、豆酥、麻酥和春花酥,把饼皮半卷起来,再拿薄饼槌来捶,这样才能把内头的糖和酥捶碎。槌薄饼也很考技艺,太用力了饼皮就破了,太小力则糖粒粗细不均,影响口感。



捶好后得再摊开,搓上一根儿红豆沙,摆上两小片葱花糖。别忘了还要切上三四片鸡仔饼。内涵充充实实了,就可以裹起来,最后切开便可以吃。



我小时特别爱吃薄饼头,就是两边卷起来的地方,饼皮多,料也多。入口带嚼,香酥脆甜。饼皮香口,豆沙条儿把花生芝麻和糖的末儿团团吸引在一块,偶尔咬到一口肥猪油的鸡仔饼和手艺特细的葱花糖,味道更是难忘。



记得那时候薄饼还分级别的,加鸡仔饼和葱花糖的是最好最贵的,只加三酥的次之,最便宜的就是白糖、豆沙加少许豆酥的,记得那种是一块钱一条,甜死人。



后面才知道,汕尾的薄饼除了我在罾城吃的甜薄饼之外,还有咸的。咸的饼皮做法一样,只是师傅会把腊肠、包菜、鱿脯丝、豆粉、红萝卜丝、瘦肉等配料炒好,包裹在饼皮里。配料倒是可以随意搭,因为馅料都带油炒过,所以口感比甜的湿腻,咸香之中带着另一种风味,让人一吃便爱上。

也有在汕头吃过同宗的糖葱薄饼,加葱花糖、花生芝麻末和香菜。个头比较小,不切,美味带着清新。逛街的时候拿一卷吃着,印象也尤其深。



到现在,每年的清明,罾城的大街小巷里,还是会响起捶薄饼的声音。也只有这时候,做薄饼的小摊会日夜都开着,会在这时节热闹起来。而这时节一过,薄饼就成了夜宵的选择,只有到了夜里,才有零星的薄饼摊会出来做生意。

可是罾城的夜是短的,夜里九点多,全城就归于一种冷清和寂落。薄饼摊的灯也会在这寂静又孤黑的夜里,渐渐淡了下去……



至于老叔公,已经很多年没做薄饼和糖货了,专心教着孙儿写毛笔字。而北山阿婶穿街走巷的卖薄饼声,后来也没再听见了。恩,还有阿嫲,吃完那次薄饼后没几个月,也“回家”陪阿公了。

注:老一辈的罾城人,会把死亡隐晦地说成“回家”。====================

关于罾城

这是连幼希的故乡,一座位于粤东南海边上的小镇,隶属汕尾,现人称捷胜。因地势如古代的手网罾而获名,明朝建所城,民国毁城墙,如今过半人口出外谋生,很多熟悉亲切的风俗、味道和故事也渐被淡忘。希望,这些文字,能再筑一座,岁月带不走的城。

假如你也喜欢这点点滴滴的平静与温暖,欢迎关注“十号私塾”,让连幼希为你分享更多的关于罾城的细碎与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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