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早春,你需要一套正确的蔬菜观

 

春日野菜已上线,请及时食用。...




过年大口吃肉,年后疯狂食草。

小家碧玉的草头,带着水红色嫩梗的马兰头,青艳艳比肉还贵的豌豆尖,适合包饺子的荠菜,干干净净青青脆脆的芦蒿秆儿尖,以及只要有煤气、水和盐就不会辜负你的菊花脑 ……

再顽固的肉食主义者,也会被咬春时节的这些新鲜野味打动,生出一种全新的蔬菜观来。



文 | 殳俏

作为一个天生的肉食主义者,在我年纪还很小的时候,草头拯救了我的蔬菜观。比起长年可以吃到的青菜和芽白,草头只在秋寒入冬至冬去春来的这个短暂的湿冷季节出现,并且仅仅是在江浙一带。

作为一种看上去逗趣、精致的草根类蔬菜,它的脾气却完全像个惹火的娇小姐。首先是,你必须在一大堆草头中千挑万选,才能采撷出只够一顿晚餐的些许精华来下锅。其次,如果油温太低,你可能激发不出草头的香甜口感来,而如果过高的油温持续太久,哪怕是多了几秒钟,这位娇小姐立即会变为一盆垂头丧气的“老妇人”,鲜嫩感统统消失,迟钝到让你屡嚼不动。



要做好一盆草头,看起来是危机四伏的事情,但完美的成品草头却依然得到经久不衰的追捧。最经典的吃法是加些油盐,以大火翻炒,然后喷上一点白酒,江南人叫作酒香草头。由于草头很善于吸味,是以在高温下吸足了酒的草头,以一种纯粹的、淋漓尽致的香甜征服了甚至是不爱吃蔬菜的人。

在我爹的食谱中,这种普遍的草头做法被视为粗蠢。老爹认为切不可在翻炒草头时加盐,这样会折损草头的香味,亦不可大剌剌地在快要完成的草头上直接喷洒,这样会给草头的鲜味以当头一棒。



正确的方法是,不加任何调料,只放一点点油,让草头带水入锅,直接翻炒。带水入锅的理由是水油混合均匀才可保留草头的鲜嫩,且时间一定要掌握得当,不能多一秒也不可少一秒,否则会迅速产生茎节感。稍后加白酒时,则要沿锅边上轻轻倒入,锅的热量会自然挥发酒香到草头上。最后出锅,滴上两滴鲜酱油即可,比盐所造就的直来直去的口感可要细腻多了。

老爹是不折不扣的草头迷,从草头季开始即天天要自己下厨做道草头料理,直吃到草头落市。有时候将近落市,他仍然馋草头的清香味,甚至能找到囤积草头的菜农向其购买珍贵的草头“藏品”。“藏品”用来做酒香草头略显老,他便利用其做草头咸肉菜饭、草头圈子、草头鸡蛋饼或草头汤。后两样一摊一汆即成,前两样则是费工夫的菜,但家人至为爱吃。



草头咸肉菜饭做起来规矩大,一定要用自家腌制的咸肉,否则咸得没有层次。吃起来也规矩大,出锅后15分钟之内全家老小必须集体开吃,否则草头便会变黄变老,娇嫩不复。比起来,家人更爱草头圈子,“圈子”为上海人所说的肥肠,我家的做法是洗剥干净后用酱油、糖、绍酒焖烧,直至荤油滴滴渗出,这时候再煸炒草头,将两者撮合到一处。吃的时候,草头吸满了圈子的荤油,舒展开了叶片以示肥美,圈子则感染了草头的清新,也变得不那么油腻,是谓食物中的天作之合,小家碧玉嫁了个土大款,互相提升档次。

秧草煮桂花鱼





食材:桂花鱼约1.5斤、洗净秧草250克、螺蛳200克、春笋250克、姜100克、小葱20克、菜籽油100克、料酒50克、盐5克、鸡粉5克、胡椒粉少许

料理方法:①将桂花鱼宰杀干净,表皮改十字花刀,螺蛳洗净待用。春笋洗净加水煮10分钟后捞出改滚刀块,姜切片、小葱切段待用。

②锅内放入菜籽油烧热,将改好刀的桂花鱼放入,煎至金黄色倒出。

③将锅洗净放入菜籽油加姜和葱煸香,倒入螺蛳和料酒,大火烧3分钟至熟倒出待用。

④锅热后加猪油,放入姜、葱和料酒,倒入开水,待水开放入煎好的桂鱼,盖上锅盖小火炖10分钟,然后加入春笋、螺蛳、盐、鸡粉、胡椒粉烧开,最后放草头大火烧开倒入盘中即可。



文 | 雪风

吃马兰头要有耐心,将其焯水后细细剁碎,与香干丁混合,搅拌时清香扑鼻,甚至还能听到碗中细碎马兰头的碎碎念。

明代鲍山编撰的《野菜博录》中记载马兰头,“本草名马兰。苗高一二尺,茎亦紫色,叶似薄荷,叶边皆有锯齿,又似地瓜儿叶,微大。味辛,性平无毒。”马兰头是长江流域的人们所熟悉的野菜,才刚立春,田间地头甚至路旁就能觅得马兰头的新芽了。立春时节气温并不暖和,水上的浮冰都还未完全消融,感觉似乎还在冬天里,但只要地面温度大约到了12摄氏度,马兰头就率先钻了出来,让人们真切地感受到一点儿春意。



我初识马兰头,其实并不知其味,只是在诗句里见过,“疏风小圃宜莺粟,细雨新蔬采马兰。”料峭春寒里颇为感伤的意象。

有一年春节和我先生回杭州探望父母,临近午饭,先生突然神秘兮兮地在大门外冲我招手。跑出去一看,原来婆婆在门前的小竹林里挖了几颗春笋,也顺手挖了一点儿发芽的马兰头。我从未见过完整的马兰头的样子,少不了惊讶和好奇。中午桌上果然有一碟翠绿,是切碎的马兰头和豆腐干拌在一起,还有细细的春笋丁。入口,一种极为清凉的鲜美直冲脑门儿,春笋那独特的涩与甜与豆腐干敦厚的香味次第展开,抽丝剥茧,最终让那清凉已然实质化变成一种口感。



《蔬食斋随笔》里描写马兰头“洵美草木滋,可以废粱肉”,果然不是夸张的笔法。此后每到立春,那清凉的鲜美就像是带着香味的闹铃,提醒我到了吃马兰头的时节了。
香干马兰头


食材:

马兰头250g、香豆腐干2块、盐和白糖少许、芝麻油(香油)少许

料理方法:

①将马兰头洗净,放入开水中烫2分钟,沥干水分,待凉后切末备用。

②将香干洗净,开水中烫一下,切碎备用。

③将马兰头和香干放入一个大碗里,加入所有调料拌匀。

④将搅拌均匀的香干马兰头盛出,稍稍淋少许香油即可。



文 | Harry

长在地头田间、屋后房前,随手可以采摘,无论炖肉、煮面还是做汤,扔进去一把看着吃着都清爽,就凭这一点,谁会不爱豌豆尖呢?

我还在北方当一个穷学生的时候,某次去川菜馆吃饭,惊喜地看到菜单上竟然有清炒豌豆尖。虽然比回锅肉还贵不少,但还是忍不住了点了一盘。上桌后看到小小一堆青艳艳的豌豆尖缩在盘子里,颇有点舍不得吃。当真下了筷子入了口吧,却又生出了一丝丝委屈,觉得北方的日子真是没意思。



等放假回到了家,第一顿饭自然也少不了一盘清炒豌豆尖。本来都忘记了那盘委屈的豌豆尖,这时又猛然想起,于是有点撒娇地告诉爸妈自己在北方吃过一盘比肉还贵的豌豆尖。他们的反应正如我所料:“哎呀呀,天哪,那么贵!那你趁回家多吃点!回学校了多吃肉。”在假期剩下的日子里,爸妈每次买菜都会捎上一两把青嫩的豌豆尖,也不是特别为了我,这就是蜀地生活的日常。

谁能不爱豌豆尖呢?它随随便便地长在地头田间、屋后房前,不占用太多地方,不需要太多注意,却在冬末初春的时候不断冒出嫩芽供人采摘,末了还能奉献一捧捧豆子。



它做不了什么大菜,但主妇们总是不忘捎上一把。吃得油腻了,和豆腐煮个汤,绿绿白白的,看着吃着都清爽;炖的蹄髈或者鸡汤还剩了一点,没关系,多放点豌豆尖就又是一道好菜;家里临时有客要加菜?囤在冰箱里的酥肉和一把豌豆尖,5分钟就能上桌镇场;面条出锅前放进一把豌豆尖,没什么浇头的清汤面也显得不那么将就。

可以有不爱吃辣的四川人,但不会有不爱豌豆尖的四川人。如果你真见过对豌豆尖有意见的四川人,那他肯定是在嫌弃豌豆尖不够嫩。四川人多会命名啊,豌豆尖豌豆尖,如果不是掐的那一小段尖尖的嫩苗,那就不是豌豆尖。
酒香豌豆尖

食材:

豌豆尖、白酒、蒜瓣、植物油、鸡精、盐

料理方法:

①将豌豆尖洗净,蒜瓣切碎。

②锅内加油烧热,倒入蒜粒,再加入豌豆尖快炒一分钟。

③加入白酒、盐和鸡精,关火即可。



文 | 霹雳

南方人摘花煮鸡蛋,北方人剁成馅儿包饺子,南北方在吃上的隔阂,到荠菜这里永远不成问题。



前两天去溧水的村子里,在田里窜了半日,春风一来,田埂上不知名的野草长得颇有劲头,俯低了身子去看,种类繁多,分不清哪些是草哪些可做菜。

荠菜常常在春日时分出现在南京人家的餐桌上,因为叶子趴着地面、呈辐射状生长,所以混于田间很不显眼,可花朵却窜得半人高,细长的茎撑起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在春风中摇曳,一片新绿中很好辨认。然而顺着这小小的花朵寻来的荠菜却不怎么能吃了,因为开花的荠菜说明已经长老,这时候便切换到了吃荠菜花的时节。



无论城里还是乡村,南京人家里都有“三月三,荠菜花煮鸡蛋”的习俗,至于确切的来由已经无从考据。村民阿姨热情地指点我们哪里可以寻得荠菜,我们沿着田间地头,摘了些小花带回家,第二天便看到桌子上几颗蛋泡在荠菜花煮过的水中。父亲将煮好的蛋挨个轻轻敲出些裂缝,泡上半天,等荠菜的清香浸透其中,他说记忆中小时候也是这样,早春吃荠菜,炒荠菜时常常会加一些糖,过些时日叶子老了,便用荠菜花煮鸡蛋。



母亲是北方人,很多南方口味不大吃得惯,对荠菜、香椿这些曾经没怎么吃过的野菜却十分喜爱,尤对荠菜饺子颇有赞誉,时不时摆起案板、抄起擀面杖包上一顿。可能因为她是农业技术员的缘故,对地里长出的一切都充满热情,看到我带回的荠菜花直嘱咐,下次荠菜熟的时候再去村里一定要带上她。

爸妈常会为米饭面条、南北方做菜风格呛呛两句,只有在荠菜上市的季节,尽释前嫌,握手言和。
荠菜馄饨


食材:

荠菜、猪肉、虾仁、馄饨皮、葱姜少许、酱油、蚝油、橄榄油、香油、盐

料理方法:

①猪肉剁馅儿,葱姜切末,加入酱油混合腌几分钟。

②荠菜焯水后切末,与猪肉馅混合,加入虾仁、盐和蚝油。

③加入少许香油搅拌成馅儿,放入馄饨皮中包好,左右两角交叉捏紧。

④锅内加水煮沸,下馄饨煮熟即可,可根据个人口味加紫菜和调味品。



文 | 王密

如果有一桌野菜全席,芦蒿光是凭借其香气便可脱颖而出,盘中一节节的芦蒿秆儿看着势单力薄,咬上去可是满满的“新涨春水的味道”。

《红楼梦》里的姑娘们爱吃,当宝姑娘三姑娘吃的是油盐炒枸杞芽儿时,晴雯则是专门差遣丫鬟去小厨房,让柳嫂子单给她炒芦蒿吃,并且强调不要加肉啊鸡啊这些荤的,要“炒个面筋的,少搁油才好”。

由此可见,晴雯是懂吃的,芦蒿清香,鲜脆甘美而不寡,用荤菜炒了有些可惜,所以还是素炒比较高明。长江一带的人对芦蒿总有着独特的热爱,从南京到镇江,这头再上溯到武汉,人们都极馋这一口地道的浓郁蒿气。曾听说南京人吃芦蒿,1斤要掐掉8两,单剩下一段干干净净、青青脆脆的芦蒿秆儿尖,然后就直接同切好的香干素炒,除了一点油、盐,几乎不加别的佐料,要的就是芦蒿秆儿尖和香干相混的那份自然清香。



当然,也有很多人认为芦蒿炒臭干才过瘾,凭借油香与旺火,芦蒿的香与臭干的臭浑然一体,同是本地一绝,绝对也是可以下两碗白米饭的。

好的芦蒿,还是要野地里现采的,茎秆红紫,细瘦而有点老气,嚼起来嘎吱带响,但香气却清远怡人;那些特地在棚里养出来的,看上去壮实,一副营养过剩的模样,吃在口里味道却淡得多。



太强的地域性,让很多离了家乡的人也是少有机会能在外面吃到,只为对芦蒿的这一点思念就足以在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想那盘嫩绿的色相,那股撩拨人的脉脉清香,想着想着就真如汪曾祺说的,“就好像坐在了河边,闻到了新涨的春水的气味。”然后嘛,就再也睡不着了。
芦蒿香干





食材:

芦蒿、香干、胡萝卜、植物油、盐、生抽

料理方法:

①芦蒿去叶掐去老梗,再掐成寸段,香干切块。

②锅烧热下油,油温五成时,下香干翻炒,然后倒入芦蒿和胡萝卜。

③大火炒至芦蒿呈翠绿色时,加入盐和生抽调味,炒匀后即可。



文 | 吴默韬

买一把菊花脑回来,只要有煤气、水和盐,它就不会辜负你。它就像猫科动物,只接受最低限度的驯化,对它太热情,反而掩盖了它的天然面目。

下厨这技能,跟功夫一样,流好多汗才能入门。而且功夫可以一招鲜吃遍天,但一个人要能够满足自己的食欲,至少要会30道以上的菜,轮换着吃,才不会厌烦。

但凡要学一道简单的菜,反反复复总要失败好几次。因此而彻底放弃下厨的人不少,但我想,如果他们生活在南京,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很多。

南京的菜是懒人的菜。芦蒿,加香干一炒,能吃3碗米饭,芦蒿素还有助于消化,第二天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很开心。市面上有螺蛳和春笋了,就煮一条鱼,等鱼汤好了放点草头,厨师只需要付出等待的时间,就可以掬一满碗春天的鲜味。像我这种又馋又懒又笨的人,在别的地方是生存不下来的,但在南京就可以吃得很愉快。

还有菊花脑,就是菊花的嫩叶子,别的地方没有入菜的,我住在南京朋友家的时候,他妈妈每天都做一碗芦蒿炒香干,一碗菊花脑蛋汤,我吃了一星期,竟然没有动过吃肉的念头。在江边散步消食的时候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远望着南京长江大桥那高耸的桥头堡,觉得好像可以飞身上去。



回到北京之后,别人问我,你在南京吃了什么?我说菊花脑,他们都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吃鸭子。我也问过南京人,他们也说:没吃鸭子啊?

“但是菊花脑也很好吃。”

他们就“哦”一声,说:“那个啊。”我有点生气,他们居然把这种美味忘在脑后,就像家里明明有个商代的青铜鼎,却拿来做猪食槽,身在福中不知福。

南京有这么多好吃的材料却没有成为美食之都,就是因为南京人这种态度。他们好像对什么都是不太上心的,南京历史太沉重,如果事事上心,人会活不下来。

有的地方的人对别人不上心,但对自己的事却是珍而重之。但南京人总给我一种对自己的事也不太上心,“就这样吧”的态度。

“十分冷淡存知己”,这句话倒是很适合南京人和南京吃之间的关系的。我认为这是相当年纪的人才会有的成熟。
菊叶蛋汤




食材:

菊花脑、鸡蛋、香油、盐

料理方法:

①将菊花脑洗净后掐除老梗。

②将鸡蛋打入碗中,用筷子打散后加少许盐。

③在锅内加水烧开,加入菊花脑,水再次开后淋入蛋液,待鸡蛋稍稍凝固成形,加少许盐和香油。

④煮一分钟关火即可。
本文节选自《悦食Epicure》2016年5月刊 
摄影|顾名思  朱骞  李佳鸾  唐七  
插图|管管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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