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稻田越远离心就越远 |童年杂忆04 【第16期】

 

离稻田越远,我就离自己的心越远。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血色浪漫的故乡。我时常两眼噙泪珠,雨打芭蕉落小窗,寒风起处费思量。...





当蚂蝗像幽灵一样,在稻田里游弋时,我就知道,一个新的长满绒毛饱满的生命,将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插秧、除草,然后去了远方求学。

再回到家乡时,稻谷都低下了头。
妈妈说,经历丰富的人生阅历之后,稻谷内敛且富足的。只有稗子才会昂首挺胸,它们将一种没有底气的骄傲举过头顶。
是的,稻谷在一望无垠的田野,等我去收割。
携一把镰刀,走过一片金黄的世界,突然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元帅,庄稼,就是我的百万雄兵。
一阵风吹来,稻谷在争先恐后地等待我的检阅。我对着稻谷,闭上眼睛,在心里高喊:同志们好。稻谷不说话,那一粒一粒的精灵,像眼睛一样,顽皮地看我。
我的镰刀到处,倾城倾国,稻谷也为之倾倒。我知道,我有魅力,镰刀也有权力。它用一种横刀立马的威仪,去征服珠圆玉润的青春。
如果说插秧是以退为进,那么割谷子,绝对是快进模式。我一点一点地从此岸,推进至彼岸。人生的开始与结束,与稻谷何其相似。
我看一眼这黑色的刀背,锃亮的刀口,站直身体,回头看看那已经被我征服,成排倾倒的“士兵”,它们光荣就义,死得其所。
偶尔,我会在稻田中央遇到一个鸟窝。一种稻田里生长的鸟,它并不会飞,我听到它的凄厉鸣叫,家园被毁的难处,对未来世界的惶恐感同身受。
还有时候,看到前面的稻谷一阵猛烈地摇动,是一条水蛇的身影,它急急如漏网之鱼,仓惶如落荒之狗,一点也没有美女蛇的风姿绰约。
在太阳落山时刻,我躺在田埂上,蚱蜢在耳朵边飞,蚂蚁在胳膊上跋山涉水,管它呢,我叼一根狗尾巴草,甜甜的汁液在舌尖停留。
我摸身边的土地时,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这世间,有哪一样东西不从土里来,又回到土里去呢?
我回头望去的故乡,在血色黄昏里,在模糊泪眼中,在绿色田埂上。终于明白,离稻田越远,我就离自己的心越远。
太阳落下的地方,就是血色浪漫的故乡。我时常两眼噙泪,雨打芭蕉落小窗,秋风起处费思量。无论我如何变化,稻田依然一岁一成熟。一次又一次,我离开稻田远走,回头时刻,汽笛长鸣断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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