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聂小悦:塔塔的白皮肤
这是多么好看的一条裙子啊,娃娃裙的款式,缀满了珍珠的装饰,腰际围了一圈枚红色的缎带,很光滑,在左边轻巧地系成一个蝴蝶结儿——每个女孩都爱的蝴蝶结,还有啊,袖子那一圈蕾丝,好像用马蹄莲围成的圆形舞池,塔塔觉得她的手臂是妖娆的舞娘,等待着拥抱爱人的目光。...
塔塔的白皮肤
作者简介
聂小悦,1994年生,安徽安庆人。毕业于安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现为首都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大学期间任《季节风》主编,爱好写作。散文诗歌多发表在《安庆晚报》《安庆日报》等,另有小说连续获两届全国高校征文大赛优秀奖并收录于《中国高校文学作品排行榜小说卷》。
聂小悦,1994年生,安徽安庆人。毕业于安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现为首都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大学期间任《季节风》主编,爱好写作。散文诗歌多发表在《安庆晚报》《安庆日报》等,另有小说连续获两届全国高校征文大赛优秀奖并收录于《中国高校文学作品排行榜小说卷》。
喂,你见过塔塔吗?”
“喂,你见过塔塔吗?”
“塔塔?”
“对,没错,那个女孩,她的名字叫塔塔。”
塔塔住在名字叫参差的小镇子。多么奇怪的镇子啊,就像名字一样,四处都是参差不齐的楼房,树木,还有斑驳的阳光。
阳光,我想塔塔恨它。
傍晚的时候,麻雀叽叽喳喳的停在树枝上,争先恐后的啄食夕阳的余烬。塔塔支着头,趴在阁楼窗台上,她瞧得见。
小镇没有山,四面八方涌来呼啦啦的风才敢肆意妄为;归巢的雀儿自卑的躲在窝里愤恨它灰褐色的衣衫;小卖铺里的叫卖声好像梅雨一样淅沥沥。
但她只瞧得见。
是啊,每个女孩都只瞧得见她的爱人不是么?
阁楼打开的窗户望去,数过四五栋参差的房子,爱人的家。
爱人的名字真好听,维猜。
“猜”字的发音让塔塔每次都嘴角上扬。
维猜是个怎样好的少年呢?
嗯,高个儿,些微自然卷的头发,鼻梁高又高,只爱穿衬衫,手插在裤子口袋,夹着一个杏色的书包。走路的时候头扬的高高,没有东西值得他为之侧目,你看,他好看的骑士靴沾满了雨天的泥泞,他甚至浑然不觉。
是的,没有东西值得他为之侧目。
塔塔每天都在想,维猜那个伟大的脑袋里装着些什么呢,然而她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试图去猜想爱人的思维,她想自己企及不了,但这些小小的自卑阻挡不了塔塔甜蜜而哀愁地要奔向爱人的心。
维猜时常经过这里,是的,塔塔想,维猜认得她,必定。
维猜身边有一群男孩,可是那群男孩是多么的庸俗啊,嘻嘻闹闹,朋克的打扮,这让维猜显得如此特别,如此绮丽。
傍晚的时候,维猜就会在一群男孩的叫嚷声里出现,好像一朵云飘在闹市里。维猜和他们偶尔会和他们一起笑,可是维猜从不说点什么。
塔塔每天这个时候都穿上她的红裙子,她只在这个时候穿。
这是多么好看的一条裙子啊,娃娃裙的款式,缀满了珍珠的装饰,腰际围了一圈枚红色的缎带,很光滑,在左边轻巧地系成一个蝴蝶结儿——每个女孩都爱的蝴蝶结,还有啊,袖子那一圈蕾丝,好像用马蹄莲围成的圆形舞池,塔塔觉得她的手臂是妖娆的舞娘,等待着拥抱爱人的目光。
鸟儿哗啦啦地从阁楼这头飞到那头,时间呼啦啦地在塔塔灼热的目光与期盼里流逝。
这是个最特别的日子,最。
这天,塔塔支着头趴在阁楼的窗台上,夕阳红彤彤。
“嘿!”
维猜和少年们走了过来,男孩们脸上挂着不羁的坏笑,可是他们居然向塔塔吹起了口哨。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一个男孩突然起哄着叫嚷了一句:他的发好像火,他的戏谑烈烈燃烧。
男孩们笑开了,笑声像水草一样缠绕着塔塔。塔塔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找寻她的爱人,她的爱人没有笑,也没有侧目,他好像没有听到,他只是冷着脸,像他平常的样子。
可是他怎么能冷着脸,塔塔想,急切极了。
爱人啊,你看着我,我穿着美丽的红裙子,在无数个傍晚期待着你走过,我也许不够美啊,可男孩们说,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塔塔好像领受了神旨一样,她喃喃地喊着这句话。她觉得自己要盛放了。
塔塔这些日子爱上了照镜子,镜子啊,我的好妹妹,让我和你说会话。
镜子里的塔塔,唔,眼窝深陷着,睫毛密得似乎阳光打过来就会在下眼睑留下浓荫,喔,我说过了,塔塔恨阳光。鼻子小巧又直,嘴巴小又薄,只是没有血色。
塔塔看着自己的脸,伸出冰凉的手指触摸着皮肤。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那男孩们的话又轰轰炸响在耳边。
塔塔忧愁地看了看自己,伸手开始抠墙壁。
墙粉总是听话地剥落在手心里,塔塔的手指却因此受了好多伤,参差不齐的指甲像伤口,并不曾结痂。
塔塔右手心盛着墙粉,左手伸进右手掌窝里捻起一小撮,轻轻地、缓缓地、抹在脸上。
唔,我的好妹妹,你看,我白了吗,我是美人儿了吗。
塔塔像等待着一场盛大的检验。她又穿上了她的红裙子,在套头的时候她很小心,非常小心,因为墙粉抹在脸上好容易被擦去,她也不敢支着头了,因为手掌支着脸颊也好容易擦去那些墙粉。
男孩们来了,塔塔的心像枝头的麻雀一般的跳跃着。
“嘿!”
男孩们注意到了塔塔,自从上次打过招呼以后,男孩们没有忘记这个窗台上的红裙子的女孩。
“哈哈!你的脸怎么了!抹的石灰粉像个雕塑,东一块,西一块!大花脸!”
男孩们的嘲笑声像把匕首一样刺中了塔塔的心,她甚至没有去看维猜的脸,她没有勇气看,她是多么的滑稽啊,而维猜将多么讨厌她啊,她甚至悲伤得哭不出来了。
这是第一次,塔塔没有用她情谊绵绵的目光送维猜越过四五栋参差的房子到爱人的家。
塔塔难过极了。
这是清晨,塔塔起床了,今天她没有和她的好妹妹说话。
她走过几条巷子,去花市看花,她觉得那些花像她的红裙子一样好看,可是她多么悲伤啊,尤其当她看到水仙的时候,她更难过了。
你看过水仙吗,绿色的花茎,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迎着晨光,它的白色毫不慌张。
塔塔每天都过来看花。
该回去了,塔塔起身,参差的小镇人群疏朗。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小镇上这样的时候多么罕见啊。塔塔好奇地走过去,拨开了人群。
是一具尸体,车祸带走了他的灵魂。
“哎呀……”
“怎么会这样啊……”
人群里发出阵阵的唏嘘。
可是这具尸体,像云破日出时第一道光束照进了塔塔的眼睛。
“你看,他的脸,多么的白。”
又是傍晚了,倦鸟归巢了,天边被煮沸了,多么安静的傍晚。
塔塔再次穿上了她的红裙子,她依然感到她的手臂在跳舞,依然为腰际那朵轻巧的蝴蝶结着迷不已。
这次她的手是多么的干净,参差的指甲也变得格外美丽。
她看了看她的好妹妹,镜子里的她笑地好开心。
她再次趴到了窗台上,还有大概两个小时,塔塔想,维猜要来了,爱人,要来了。
嗯,是时候了。她想,她多么的开心啊。
这是一把尖利的小刀,清晨回程的早市购得。非常新,非常亮,非常美丽。
爱人,你看得到吗。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要是皮肤白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
她将小刀轻轻的放在手腕上,又重重的割了下去。血流汩汩,锋利的小刀像是在与它进行一场永恒的亲吻。
她死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她如愿以偿的等来了维猜。
男孩子们看到了她,眼窝深陷,鼻梁直挺,嘴唇薄如蝉翼,并且白,非常白,近乎破碎的白。
多么美啊。
男孩子们发出了惊吓的叫嚷,参差小镇的人群聚到了阁楼下,有人正“噔噔噔”上楼找她……
她的爱人维猜,夹着杏色的书包,手插着口袋,穿过了四五栋参差的房子,回到了他的家。不曾侧目。
(《季节风》2013.12总第6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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