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许样样:第三十八年夏至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数盅。”——《贵妃醉酒》x0a“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西厢记》x0a“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牡丹亭》x0a……...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简介


许样样,女,1992年生,安徽芜湖人,《季节风》第61、62期主编,曾在《安庆晚报》、《青年文摘》、《安徽青年报》等刊物发表文字若干;现于影视传媒行业,从事编剧工作,已拍摄影视剧本有《城市黄玫瑰》、《疯狂毕业季》、《较量》等。
题记:一位戏子喜欢上了国民党军官,军官说要带戏子去台北,可是最终丢下戏子一个人逃走了。戏子就这样分不清戏里戏外……

一九八九,夏至

这个暑夏似乎不一样。又是一年夏至,太阳似乎怎么也不落山。每年的今天似乎都格外的长,白昼似不愿结束般。

我害怕太阳落山,因为天黑了,所有干净的不干净的、能见人的不能见人的都出来了。

姥姥说,天黑了,谁能拉着太阳不让它下山?你就得躺下,孩子,不怕,多黑的天到头儿也得亮。

我出生在夏至,姥姥说那年的夏至在记忆中最热、最长。那天晚上八点多太阳还没落,天上一边太阳一边月亮。

也是在那天母亲用尽最后一口气生下了我。我来了,她去了。在我的哭声中她笑着去了。

焦急期待孩子诞生的父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要了他妻子的命,看着离去的妻子他愣愣地不敢抱我。

我是不过生日的,因为是生日,亦是祭日。姥姥也似乎在刻意地忘记这个日子。

虎子坐在地上把舌头伸得老长。“该剃毛了,要不可要热死你了。”看着虎子快被毛遮住的眼睛,我瞪着眼对它说。

“又停电了!”姐姐抱怨着。村里每逢夏天电压就特别不稳,像这样突然断电是常有的事。

其实我的内心是欢喜的,停电了,家家户户都会出来乘凉,有的时候大人们凑在一块唠家常,小孩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打打岔、捣捣乱,可有趣了。

姥姥一手拿着竹椅和蒲扇,一手牵着我,去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乘凉。夏天的石榴树最是可爱,因为它会结很多很多的石榴。晚上在石榴树下乘凉也是特别好的,可以闻着石榴的花香,顺便遥想一下石榴里一颗一颗晶莹饱满的粒子,想着不禁就要流口水了。在石榴树上总有那么一两只蝉,白天它们“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一到晚上就安静了。

但总是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就是树下蚊子多。

啪!我朝腿上一拍,一只大蚊子。一看红了,起了个大包,今晚的蚊子怎么又大又毒呀?我朝趴在一旁的虎子怒瞪了一眼,它似是明白了我的抱怨,小心的往旁边挪了一点点。我继续瞪着它,这回它把脸撇过去不理睬我了。

我坐在小板凳上,把头歪侧着枕在姥姥的腿上。姥姥缓缓地摇着蒲扇,一下一下。姥姥轻轻地哼唱着:“扇扇有凉风,天天在手中,年年五六月,夜夜打蚊虫……”对,蒲扇,姥姥的蒲扇。在夏至的记忆里最喜欢姥姥的蒲扇。姥姥的蒲扇最漂亮,不似别人家姥姥用的那种很简单的大圆蒲扇。姥姥的蒲扇上有个美丽的仕女图,蒲扇的把上坠有红色的流苏。随着姥姥一下一下的扇着,流苏一顿一摆的,在风中好看极了,一抹红色摇曳着怎么也散不去。

我的眼睛随着流苏的摇摆晃累了,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靠在姥姥腿上。

“姥姥,姥姥,再给我讲一遍那个夏天的故事吧。”

那日起,是他让她入了戏

“东亚开化中华早, 揖美追欧, 旧邦新造。 飘扬五色旗,民国荣光, 锦绣山河普照……”那年的大街小巷都唱响了这首歌,空气中都有了自由的因子。

那年是农历壬子年,它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做民国元年。

“不管外世怎么变,他们都是要听戏的吧。”叶青衫如是地想着。所以是清朝也好、民国也罢,叶青衫还是叶青衫,只管唱戏。

戏园里的孩子要不就是孤儿,要不就是家里养不起的,师傅说:“祖师爷赏了碗饭吃是你的福气,瞧不起谁也别瞧不起戏子,也别说戏子无情,他们好歹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不比这个吃人的社会。”

任何一个角都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叶青衫也免不了。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初见时,他唱的是一曲《思凡》。他后来想起也想不明白为何那天他唱了一曲《思凡》?

男怕《夜奔》,女怕《思凡》。青衫当然也不例外,这一出《思凡》不知练了多少回,挨了多少板子。天分是有的,要不师傅也不会在流浪的十个孩子中独挑中了他,只是后天的努力必不可缺,否则怎么也成不了角儿。

青衫不记得是念了多少遍后才能让一曲《思凡》不出差错。他记得师傅说,你得自各儿成全自各儿。

是初秋。

月色转暗,月光泄了一地幽幽的黄。雨意极浓。

他打算搏一次,《思凡》。

今天是他第一次登台,要不成角,要不跑一辈子龙套,成败在此一举。

外面已是锣鼓喧天,他在后台忐忑着,镜子里的他梳着红妆,远山眉、丹凤眼,自成一派风流。

不行!要的是风韵不是风流。他拿起眉笔把眼角勾得更深了,眉画得更细长。额头上已是一涔细细的汗珠,已是退无可退了。

“上吧!”叶青衫眼闭了三秒,睁开时目光里已多了一层坚定。

幸好。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料不到的是台下的观众有他,一个身着绿色军装的男子,神采奕奕,英气挺拔。一直坐在席上静静地看着,那目光仿佛要硬生生把人给看穿了般。

一曲下来,台下掌声雷鸣。

窸窸窣窣,点点寒意渗了进来,原来下起了绵密的雨。

后来,青衫才明白过来,他本是男儿郎,不是女娇娥。一曲思凡,他便得了颗女人心,自此让她入了戏。

那日起,是他让她入了戏。其实唱年芳二八的那年,叶青衫还是十五岁天真烂漫的年龄。
无你原非我,从他不解伊

有了第一天的盛况,第二天亦是她登台。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凄厉,婉转。

再见时,她唱的是一出《霸王别姬》。那一出虞姬她唱得格外用心,仿佛用尽全部的精力。

结束时,一个花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与别的大红大紫的花篮不同,那是一篮夜来香。上面注着:霸王已非霸王,虞姬仍是虞姬。她拿起了一朵轻嗅。

他来到了后台,从门的那头缓缓踱过,便衣男子,免冠,文雅儒秀。乌黑浓密的发线,

衬出清俊英气的一张面孔,年纪只在二十岁上下,眉宇间却有着一种冽然之气。

她认了出来,是他,昨晚的台下的那位军官。

几步之遥时他顿住了脚步,“可喜欢?”太具吸附力的嗓音。

心砰砰乱跳,她压低了声音,在不经意间挑了眉问:“为何送我夜来香?我不记得我喜欢这花。”

他说:“暗夜里的精灵,和你很像。”语气平缓,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他笑了,极浅极浅的一个笑容,却让人不忍心错过。

她清浅一笑,记得夜上海里有个歌女声音很好被人叫做夜莺,默想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依然是那些溢美之词。 转头看着毛玻璃窗外,黑暗模糊的一片,仔细看只依稀可见近处路旁小贩摊点的灯光。

“为何强作欢颜?”他说,“人道是戏子无情,其实戏子的感情最为丰富,好的戏子他们永远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

那个笑容的意味他看出来了?她愕然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深不可测,黑得如同窗外的夜色,只是借着灯光可以在他的瞳孔里看见她的身影,一袭绯袍,满头朱钗。

她拿出一方青色的帕子掩着嘴角笑,“只是那泪在外人看来还是在演戏罢了。”

“你都说是在外人看来了,又何必太去在乎外人的看法。”

她又震惊了一下,何其潇洒的想法,说的又是何其不假思索,这人也算妙人。

“这方帕子看着甚是喜欢,可否送于在下?”

这是戏里的公子小姐的做派,他怎么倒学了起来,还出口讨要?

他看出了她的犹豫,“戏文里一般小姐都是娇羞的把帕子递给公子的奥。”

原来,他懂。

那是青衫与路子昭第一次交谈,他们谈了很多,聊了很久。

他们的相处似知音,又更胜知音。无法把他们的故事与才子佳人靠拢,因为他是才子,但是除了在台上,她无论如何的似佳人却永远成不了佳人。

其实,她本是男儿身,只是自此每次相见总是伊人红妆时。
纸醉金迷,衣香鬓影

“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数盅。”——《贵妃醉酒》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西厢记》

“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牡丹亭》

……

她一场一场地唱,场场爆满,满堂喝彩。

当她懂得开始牵挂一个人的时候,她所有的牵挂便已全数给了他。在她最初和最隐蔽的绮丽美梦里,他们可以一同逍遥山水模糊人间的年年岁岁。

只是台下的观众有时有他,有时无他。他在时,她的戏只为他而唱,他不再时,她的戏想着他而唱。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有时唱着唱着就在台下发现了他,他常常着着便装,只带一个副官。所以她场场戏都分外用心的唱着。

后来,京城梨园盛传着这么一句话:“叶青衫把旦角唱神了,那是虞姬在世、杜丽娘还魂啊!”

从1912到1949。流光荏苒,那是最容易过去的。

那日,走廊上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数人簇拥着一人进来,他一身戎装,只没有戴军帽。

碎发凌乱地覆在额上。被风吹着微微拂动,倒减去好几分眉峰间的凌人气势。

“你们先出去,我一会儿就出来。”他丢给随行的人一句话。

“将军,请以大局为重,时间不多了。”副官上前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句。

他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全都退下了。

最后一次见面,他们合唱了一出《霸王别姬》。

他唱:“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会唱戏。

他笑,“本来是不会的,遇上你便会了。”

“虞兮虞兮奈若何……”他无意识的轻轻呢喃。

突然,他的目光异常明亮了般,紧紧地隔着水袖抓住了她的手,“我不是霸王,你也别做那劳什子虞姬,懂么?”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将军,真该走了。”副官已经催了又催。

“等我,等我带你去台北。”他说,不容质疑。

台下的观众一批又一批的走了来来了走,台上的人依旧唱着当年的戏。

那日她还在台上唱着初识时的那出戏,外面哄闹一片。

有人闯了进来,“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百万红军过大江,国民党败退台湾……”后面的话还没听清,只闻“败退”二字,她便倒在了台上,夺目的戏服铺散开来,在硕大的舞台中央如同一朵暗夜的玫瑰,美,却不是盛开。她笑了,在舞台上的最后一抹笑容仿佛绚目的昙花,照亮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周围死寂一样的黑暗,这模糊而柔软的黑暗涌上来,将她陷入其中,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生唯一没有唱完的一出戏,原来也恰是那一出《思凡》。

最后一场曲终人散的时候,看着台下依旧热闹的观众,她的双眼满是荒凉,她说:“我记得第三十八年夏至,你说过会带我去台北,可你却食言了。”

那时的她与他,无论天涯海角、死生契阔,只是隔着一汪浅浅的爱慕,而已。

自此,叶青衫不再唱戏成了梨园一道长长的叹息。

原来只不过是一出纸醉金迷的闹剧,一袭染尽红尘的衣。

“他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他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他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

静静合衣睡去,不理朝夕。”






似是故人来

院子门口两旁的美人蕉在风中摇曳着,我仿佛看见了那一身绚丽夺目的戏服,衣香鬓影。不是美人,却更胜美人。

人说戏子长袖善舞巧笑嫣然,遇之如此,即便长歌当哭也是甘之如饴吧。

乱世总会成全一段佳话,虞姬和霸王是;乱世的爱情却从来没有好的结局,霸王和虞姬亦是。

他们呢?叶青衫和路子昭呢?他们从来都不属世人津津乐道的才子佳人,更哪来有人记得他们的故事。

夏至后的第二天,村口的张爷爷给姥姥带来了一个包裹。

台北,大稻埕。包裹上的日期写的是今年三月份,现都快七月了。

那是一个被小心包裹的檀木雕花盒子,姥姥轻轻地拨开了盒子上的古铜色的扣锁,里面用青色的帕子包裹着厚厚的一叠信。

姥姥的眼睛早已不好使了,她抽出了最上面的一封信,信件没有封口。

“娃儿过来,给姥姥念念……”姥姥把最上面的那封信递给我。

一封泛黄褶皱的信,小心的抽出信来,一手刚毅的毛笔字,张扬而不失含蓄,我很认真地盯着,仿佛可以从这一手字中窥出写信的人来。

“青衫,见字如面。”我刚念完这六个字,姥姥的手就止不住地颤抖,眼角闪烁着泪光。

“姥姥、姥姥,你怎么哭了?”我放下信,急忙伸出手去擦姥姥的眼角。

“姥姥没事,姥姥没事,娃儿继续给姥姥念。”姥姥从衣角处抽出一条棉质手帕,轻轻点了点眼角,朝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青衫:

见字如面。

青衫,我食言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请不要说对不起,因为说出这句话时必代表有所亏欠。”所以,我不说对不起。

最后那一战,从未有过的艰辛,至今那战的厮杀声还萦绕在我的耳畔。我军败了,败了啊,我中了一枪,肺部受伤严重。大海般的胸怀容纳了一切,也一并容纳了战争的硝烟。一切得到了暂时的平静,我躺在船上看着外面的月色,想起了我们初识的那晚,那晚的夜色真的很美,脂粉遮盖了你的脸,我看不清你的表情,却遮不住你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岸上的景色渐行渐远,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等我,情况一好转我就回来。蒋说现在只是暂时的退据台北,时机一到我们就回来。

民国三十八年 八月

昭  上

青衫:

见字如面。

你在那边是否一切安好?是否依旧那么光鲜的站在舞台的中央?

我希望是的,那样至少在别人的故事里你依旧活得精彩。

不得不服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上次受伤,现在每逢阴雨天气就胸闷难耐。我知道这封信怕是又寄不出去了,但还是想写,想和你说话,仿佛写着写着你就在眼前了。霸王失了虞姬,且也未想过卷土重来,我不是霸王,因为你还在。我说过要带你来台北,我记得。

渐渐我喜欢在有雨的午后睡觉,做梦,因为雨声很像掌声,我仿佛又回到了你的台前。

明国三十八年 十一月

昭 上

……

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是明国三十九年六月。他的故事在此终了。

1988-1989两岸才开始双向非正式通邮,这一封封信究竟等了多少年!
再回头是百年人

念完信,我深出了一口气才活过来般。

在我小脑袋瓜里知道的只是从1912民国建国到1949蒋介石逃至台北,正好是38年。

那么这一段岁月里究竟有多少传奇?岁月流逝,流传衣香鬓影,一段传奇。

夏至后的一个星期。姥姥说:“夏儿,姥姥带你去看舅老爷,去不?”我兴奋地点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舅姥爷呢,虎子仿佛也听懂了般围着我转圈,时不时虎头虎脑地蹭我一下。姥姥拎着个蓝布碎花包,带上了我,虎子跟在了我的后面怎么撵也撵不回去。最后我们仨上路了。

一路上我掩不住的好奇,“姥姥,姥姥,舅姥爷家在哪儿呀?以前怎么都没见过舅姥爷呀?”

“到了就知道了。”

“姥姥,姥姥,舅老爷家有没有可以陪我玩的哥哥呀?”

“到了就知道了。”

……

以前姥姥可喜欢给我讲故事了,我有问不完的问题,姥姥都能告诉我。最近姥姥很奇怪,今天就更奇怪了。我不停地发问,但姥姥就用这么句话回我。

我跟着姥姥走了很远的山路,翻过了两个山头。我惊叹万分,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平原,视线仿佛可以无限的延伸。

“姥姥,姥姥,舅姥爷家住在哪呀?”我拽着姥姥的衣角问,虽然山路走得很累,但是还是有着小孩子家的无限好奇。

“快到了,就在这山脚下。”姥姥的神色有点疲惫。

姥姥牵着我来到了一座孤坟前。

“来,夏儿,给舅姥爷磕头。”

我一股脑地跪下,一口气连磕了三下。

叶青衫之墓。看着上面的五个大字,我仍难以相信这是姥姥要带我来看的舅姥爷。

“夏儿,还记得那个夏天的故事吗?”

“记得呀,夏儿可喜欢那个故事了。”

“那是舅姥爷的故事,姥姥亲眼见证的故事,只不过姥姥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呀。”风把姥姥的话吹得飘渺起来,却怎么也吹不走姥姥深深地叹息。

姥姥从蓝布碎花包里拿出一个盒来,我一看是上个星期村口张爷爷带给姥的那个。姥姥从里面拿出所有的信来,又从碎花包里摸出一盒火柴。姥姥双手微颤着,划了好几下都没划出火来。

“夏儿,帮姥姥点一下。”姥姥把火柴递给了我。

火光点燃了一封封信,我眼被烟熏了,眼角滴下一滴泪来。

“青衫,看完这一封封信安心地去吧,你们的故事里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是造化弄人啊。”

原来姥姥没有说完的结局是,叶青衫不再唱戏,因为他再也唱不来戏。在第三十九个夏至,他没有等来那个人,更无从得知那个许诺的人也挣扎在生命的边缘。在极度的失望中,夏至后的一个星期,他走了,离开了这个曾让他希望又让失望的世界。

我想起了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日期,原来两个人在夏至的一前一后去了。也许冥冥中有些什么在牵引着吧。

那个故事在火光中画上了句号,在火光中我仿佛看见了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

原来,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长门灯暗,风清月明,又一场风月,淡了这空城。步步生莲,身姿均匀,自是倾城人。

那人,那世,薄情。

那人,那年,还在等。

举一杯酒,饮多少离愁别恨?

(《季节风》2012.12总第6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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