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天 : 早餐记忆

 

儿时的早餐,以及伴随的记忆,构成了我活过的历史的一部分。我活在那段时空当中,活在那时的人群之间,活在那时的街道和校园之间。那是我的生活,也是一起经历当时历史事件或生活场景的人的生活。...





我对于早餐较早的印象,是读初中时的上学路上与豆制品人力车的相遇,从未留意拉车人的外貌或者车上豆制品的种类,只牢牢地记下了满街飘散的豆香味。豆香味久久散不去,一直遗留心底,使得多年后无论多好的豆制品,我总觉着没有那条街上的香。与我拥有共同记忆的,或许有当时常常路遇的姚同学,以及不认识的路人。同样的那条街,每天上演着的生老病死,只要是我逢见的,都悄然潜进我的记忆深处,不知哪一刻的因缘际会,如同画面回放似的,就现出那个一头栽倒街面的癫痫患者、送葬归来走在前头捧着妈妈遗像的少年、路人关于那个妈妈患癌去世经过的碎语、以及那个对我极慈爱的、我唤作“小陈奶奶”的、总是穿着深色布扣衣衫、脑后挽着个髻、最终如枯死的老树般死去的老人家。

读小学的时候,上学的路步行只需几分钟,对于早餐似乎也少了印象,直到爸爸提起,我才记起时常作为早餐的白糖糯米蒸饭。那时候,家里没有空间养鸡,也没有买来鸡蛋天天吃的经济条件,爸妈就在头一天晚上准备好第二天清晨的食材,为了两个孩子早上起来有现做的香喷喷的馒头或者白糖糯米蒸饭吃。爸爸说“吃那个熬饥”,我也的确从来没有上课时饥肠辘辘的记忆。后来,爸妈自建了新家,我们搬过去之后有地方养鸡,于是,每日早餐都少不了一个煮鸡蛋,或者荷包蛋。而我也开始了骑自行车上学,与我有着部分共同记忆的,或许是路上时常撞见的那位高中同学和他的姐姐,或许是路边帮家人卖豆沙卷的小姑娘,以及匆匆车流里那些擦肩而过互不相识的路人。

读中学时,有时会有点零花钱,路上买个烧饼或米摊饼、油条之类的。课间,和同学们一道,会为校门外右侧小店的牛肉锅贴的香味驻足。不记得妈妈说过的,我省下一笔零花钱,后来是用它和挚友一道去南京玩了几日。那时我已经考上了南京的高校,等待9月初前去报到,家人不想我去,我却执意在就读之前再去拜访一回。不过,因为初中语文老师的特别激励人的批语,我记得在一篇日记里,我提到要省点买早餐的零花钱,因为父母挣钱太辛苦了。那年的7月7日早晨,高中时的班主任在学校门口焦急万分,等到我姗姗来迟,说了句:“怎么迟到了?快进考场。”不记得那日的早餐,只清楚磨磨蹭蹭的毛病差点断送了我的前程。班主任在最后一次高考动员时说过的最后半句话,我记忆犹新:“等着你们开花、结果!”后来每每听到宫廷剧中关于“开枝散叶”的台词,总能想起班主任的殷殷期盼。

儿时的早餐,以及伴随的记忆,构成了我活过的历史的一部分。我活在那段时空当中,活在那时的人群之间,活在那时的街道和校园之间。那是我的生活,也是一起经历当时历史事件或生活场景的人的生活。当时,我读了什么书,听了什么音乐,说了什么话,同别人一起做过的事情,都可能在日后的某一刻被重放。它们当中有些日久弥新,好像你须臾不曾远离;有些如箱底红尘,不忍翻开重阅;有些需特别契机,才能再现;而多数的,如海上的薄雾隐约若现,却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了无踪迹。然而,现在的世界趋向多元,你我不必同吃一种早餐,同读一则新闻,同看一部电影,同上一种社交媒体;你隐匿山海之间也好,你现身都市丛林也罢,你邂逅了什么,或将只能是属于你私享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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