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奶配凉皮的「残街」残念

【有位店老板】第三弹：每所大学边上都有一条「堕落街」。...



大二那年夏天和伙伴们一起筹划了部片子，叫做《从残街到北京》。残街就像所有大学边上的“堕落街”一样，是大学生的“衣食父母”。残街每天都在重复这样的生活：早晨你吃过油条包子咸豆腐脑，抹抹嘴挤上八通线的早高峰或者在7:58挤上四十八教的电梯；中午一手兜着刚取的快递一手掏钱买凉皮；晚课后去水果摊上买些苹果和木瓜，饿了就捎个席氏肉夹馍。每年的冬至，残街的餐馆里饺子供不应求，连韩国料理店都跟着卖起速冻饺子；大寒要吃腊八粥，于是残街唯一的粥铺就只卖腊八粥，任性——残街的一年，不只有四季，还有开学季，招新季，毕业季，期末季……

在那部片子里，我们和残街上的五位流动摊主，聊生意和生存，还聊自由和梦想。那时候以为残街是他们的现实，北京是众人的梦想，从残街到北京，就是从生存向生活迈进的路程。

今晚在残街上的 TMM 餐吧写这篇文章，不是要感慨这里的港式奶茶从大一时的8元涨到现在的18元；也不是要感慨放假回来残街上将不复有一家叫 TMM 的餐吧——而是因为得知这家店以后会同时出现港式奶茶和陕西凉皮。

这半年 TMM 餐吧的生意持续惨淡着，有时候会出现店里只有我一位客人，甚至出现过店铺一天的营业额就靠我点的港式奶茶的情况。店里有个叫小海的兼职服务生，第一次给我下单后又榨了杯橙汁送我。他是隔壁学校的大二学生，五六岁时就随父母来了北京，此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他说放假回来后，这店要改名了，自己也不会在这里兼职了。于是他转身又给我冲了杯咖啡，捧了把花生放在桌上，说我们来唠唠嗑吧。



小海说，这店以后要转让给秦侨府（学校边上最有名的陕西凉皮），以后老板只做外卖的甜品和饮料啦！说着他也笑起来，陕西凉皮和港式奶茶可真是混搭！小海见我饶有兴致地在听，说话越来越激动，话题也越来越飘忽：你觉得大学去当兵怎么样呀？我想锻炼锻炼身体……我视力从小就很好，当然也是遗传啦……二外对面的鲁班大厦，曾是朝阳区最高的大楼呢！我小时候就看见那楼了……在店里没有客人实在太无聊啦，所以让你给我推荐本书啊……考试那天我八点才醒，穿上衣服和鞋，带了支笔就进考场啦，我觉得考试没什么难的……

他像倒花生似地一下子跟我说了很多，估计是店里客人太少没人说话给憋的。即使是给客人点单，他也趁机找聊天：你是哪个年级的呀？我们店的招牌是芝岩奶茶哦！要不要试试？要不要再来些甜点？小海说自己就是喜欢跟陌生人聊天，于是也跟着喜欢坐地铁，因为地铁上能听见人说话。

隔壁理发店的30元理发师[1]在店里剥着花生，小海掩着嘴轻声说：“千万别找他剪头发，他给男孩理发7分钟，给女孩就理1小时！但说实话技术真不咋地，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闲……”我一听乐了，那30元理发师回头瞅了眼我们。

残街上的店，生命周期大都短暂。有的店，甚至来错了季节，比如冬天里突然开张的冰淇淋店，还来不及增加冰淇淋品种就已经在严寒里夭折。而能生存下来的，全靠一张嘴：味道、口碑和吆喝。秦侨府的陕西凉皮，央视主持人都夸；薯条先生的店音乐品味从来不减；灌饼夫妇占据优越地势保证品质；手抓饼大叔换成大嫂，不知道大嫂的心情对饼的形状有没影响[2]；宏大运的常年兴旺一定是因为起了个好名字；寻羊酒馆的冒险之酒让人愿意多次光顾[3]；水果摊制作了小盒装即食水果专供懒学生……

年年新人伴着新店来，我们很快就会忘记那些撤去招牌的小店，而那些曾经招待过我们的店老板和服务生，更成了天涯路人。残街有残念，好似港奶配凉皮——开腔说戏不着调。

注：

[1]残街上的理发店理发分30元，60元，100元三个档次的价位，30元为初级。

[2]手抓饼大叔是东北人，曾说心情好的时候烙的饼形状也好看。

[3]寻羊酒馆已迁至大理，酒馆里的招牌鸡尾酒(由调酒师随机调制)的名字源自村上春树的小说《寻羊历险记》。

    关注 放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