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第一天
“恭喜你啊”，她带着戏谑的口吻说，“欢迎来到成人世界。”...
很不幸的，生肖的年轮在不久后，要第二次碾压我了。既然避不掉也逃不开，我便索性伸展了四肢，颓废地躺在了原地。时间一点点临近，内心也开始变得惶恐起来，仿佛看到有千万只蝗虫，正在慢慢向我飞来，密密麻麻地，要吞噬掉所有在这条大路上不移动的生物。
热闹的皇后大道上，从东走到西，还是灯火通明；711的店员此刻如往常一样，在漫不经心地清点商品；地铁还开着，不断还有学生成群结对地出来，推搡着用广东话开着玩笑；夜跑的鬼佬从身边擦过，香水味还是那么好闻。
然后北京时间零点整，24岁了。
姑娘吐了口烟圈，说：“恭喜你又苟活了一年，生日快乐。”
我坐起身子，抬头看了看她，撅着嘴摊开双手。躺在马路中间确实不太好，生肖的年轮虽然碾过去了，但是并没有生命的车轮愿意碾过去。我回忆着刚才的情景，还是真特么挺害怕的。虽然我特意选了个灯火通明的路口，还穿着会反光的阿迪达斯，还躺在斑马线上。但是毕竟他港的速度是世界闻名的，不论是汽车，还是生活。
“还是怕死啊你”，姑娘一边说，一边看着刚才的交通信号灯，这时候红灯才慢慢开始闪烁，过一会儿才变绿，车辆有条不紊地飞驰而去。“红灯，人行道，路灯亮着，躺十秒，还有我在旁边。你竟然抖成这个样子。啧啧。”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她咂了一口酒，慢慢地说，“过去的你不是这样的。”
我从没这样过？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我的头突然开始疼了起来，估计是之前那瓶Absolute Vodka喝得太猛，另外这燕京确实难喝，就像苦瓜汁兑了白开水，我觉得我现在需要吃点泡面和薯片冷静一下。
不吹不黑，第一个轮回的时候，那可是我的人生巅峰啊。
七岁未上小学，便可吟诗作对，一首《龟》被当作同乡范本，左邻右舍皆惊曰：未来三好学生也！虽不及未尝识书具，五岁便可书诗的仲永，但与几个大我好多的表姊妹相比，已是神奇。父立下重誓：砸锅卖铁也要供此儿读书！
之后读书顺风顺水，双百、三百那是家常便饭。六年后，形势又风起云涌，因为我到了十二岁了，要参加小升初考试。“考上好初中，就是一只脚踏入了好大学！”父亲勉励我说。好，英语做王后雄高中试题，数学做华罗庚奥数竞赛，语文写文章，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当余之从辅导班也，负箧曳屣，行小巷弄堂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无阻。
结果当然考中，左邻右舍又惊曰：未来班干部也！
“是么？我当时觉得，也就还行吧，文章是写得凑合。不过多是哗众取宠之词，形式大于内容。当时班里，另一个终日写文言文，你能比乎？”她不屑地说，“不过我记得，你相声小品倒是搞得挺好。哈哈哈哈。”
妈的，不相干的八卦倒是记得门儿清。算了，竖子不足与谋。我安慰着自己。不过，我为什么想到这儿了？我今天不是过生日么？嘶，头又一阵剧痛。
“过去你总是憨笑着”，她看着面前的大海，荡的双腿，自顾自地说，“别人要是哭了，看到你就笑了。”
放屁！这小妮子意淫呢吧！我们“匪帮”可不是盖的当时，欺负女生那是拿手绝活。当时那个班长，我上课吃个汉堡包她都要告老师，还有没有王法了？！于是乎，一场世纪辩论拉开帷幕，几个地痞无赖流氓（也就是我们匪帮了）舌战班干部（当时我好像也是班干部，干！），最终，将其吵哭，大悦，四散而去。
次日，班主任罚每人各站一个墙角，反思。
痛定思痛，刚正面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彼时，初识摇滚，一首《光辉岁月》传唱大陆，我们向着偶像曼德拉致敬，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手段，最终班长泪洒讲台，班主任无奈换人。但真下去了，反倒愧由心生，从此再无大胆造次。
“那些日子真是让人怀念啊。伴着周杰伦的歌声，大家的一颦一笑我还能记得清清楚楚。”说着说着，她怎么还唱起来了。
什么发如雪，七里香，老子当年可是哈狗帮的忠实信徒好吧？都是缺爱的同学才天天周杰伦林俊杰，隔靴搔痒，我可是早早就听十八岁了哼。
“后来呢？”她扭过头来问我，“后来都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接着上学！我没好气的说。不知怎么的，关于高中我的记忆开始模糊了，也可能是Vodka的后劲儿上来了，我闹着头。我可能从高中开始就不是什么活宝了，之后又稀里糊涂地去上大学去了。
“当时觉得你去大学学个传媒，挺合适的。你那张嘴倒是会会扯淡。传媒，也就是跟大家扯淡呗。”
合适你个大头鬼啊！扯淡倒是实话。当时招生时候，说是“中央电视台、中国传媒大学与我校联合创立的新专业，师资力量雄厚，就业前景广阔”，屁咧，连另外两个单位的影子都见不到。老师也都没从业经验。我上课睡觉，被气急败坏的老师叫起来。然后，我自以为勇武地告诉老师：上课睡觉，责任我只能付一半。
“凭什么？你上课睡觉还有理了？”她问到。
那肯定啊！课堂上，是老师带领学生，与先贤思维碰撞的疆场。我的思维阵亡了，主将老师当然也要负责－－你讲的不行啊！然后我一二三四，提供了一些教学改进思路，老师连连点头，我觉得自己为教育事业做出了贡献。
于是，期末，挂科。
我就岳武穆思密达了，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后来，读书无用论甚嚣尘上。中华已经崛起了，我等再也无心读书。整日流连于红灯绿酒处，电玩游戏旁。深夜坐在女生宿舍楼前，吐着烟雾，每开进来一辆豪车，就大骂他娘的贫富分化、社会不公。一个拼爹的年代里，善良美丽好不做作只爱才华不图富贵的女生，算是再也找不到了。
我用食指和中指死命按住太阳穴， 头怎么越来越疼了。离开校园后的诸多不满与愤恨，此刻开始像洪水一样侵入我的脑海，每一幕都是一个片段，一闪而过却又清清楚楚：老板假惺惺地笑着说工资会涨；同事开始胡乱把业务的锅给你背上；曾经的同学对你带上势利眼镜；路上的路上人也投来警惕的目光。。。。。。我觉得自己是喝多了，已经分不清这些景象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是假的，还是真的了。
“恭喜你啊”，她带着戏谑的口吻说，“欢迎来到成人世界。”
啊，你说什么呢，我都二十四了，早特么成人了。
“你就尽情地讨厌它吧！因为毕竟，你也没什么办法啊！”
她拍拍我的肩膀，温柔地安慰道：“生而为人，辛苦你了。”
天空泛着鱼肚白，世界又开始亮了起来。
附 录
《龟》
一个玻璃瓶
两只小乌龟
三天不喂食
四天就死啦
___________
文：疯牛病晚期患者
图：睡不够中期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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