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说:鲁迅先生 是深山中苦行的一位神佛

 

不知道研究鲁迅思想的专家作过统计没有:鲁迅毕生写过多少字?...



鲁迅先生能入乎佛学,亦能出乎佛学

在众多回忆鲁迅的文章中,晚年梵澄所作的《星花旧影》一文最为独到。其原因或许可借北京鲁迅博物馆原馆长孙郁先生一句话来理解:

鲁迅学生的文章,基本是沿着鲁迅的气韵为之,模仿中现出皮毛之相。但徐梵澄是另类的选择,他逆老师的文体而行,到中外文化的原点里广采众果,穷源竟流。

除梵文外,深味德语、英语、法语多种语言,印度哲学、传统儒学、德国玄学、希腊艺术悉入笔端,在阔大的背景里走近鲁迅,而非从鲁迅语境里思考问题,这是他深知鲁迅的高明之处。



《星花旧影》共十二小节,今取其中第十一节,与诸君分享。


文:徐梵澄



这里,略说一点先生于佛学的见解。

先生屡次和我说过,中国文化受到佛教的影响,实在太深了。当时不过碰到就提起,没有什么系统的讨论。

先生之主张革新,大量吸收西洋文化,是以汉唐为先例的。汉唐国力充盛,文化大量从西域吸收,对这民族是有裨益的,正如一健康的人,是食物便可吃,没有什么忌讳;及主衰弱的人,便这也怕吃,那也怕吃了。

然而所谓文化交流,颇是一复杂之事。

有时两地相隔只一山一水,而语言、宗教、民情、风俗迥乎不同,彼此不流通。有时遥隔重山叠障、广川沙漠,学者却裹粮、负籍、扭簦、履蹻,未来往往。

总之不辞跋涉苦辛,佛法终于传到中国了。

起初与道家相合,其次相离,各自成为宗教,便势不两立。义理是彼此皆具,亦皆湛深,其在民间起信,由于见神见鬼,即古之巫术,两教没有什么不同。

我起初说我看《大乘起信论》,先生说不如看《百法明门论》,因为《大乘起信沦》究竟是一部伪书。其次研究诸教之斗争,先生说当先看《弘明集》和《广弘明集》。可说我于佛学的一知半解,最初是由先生启蒙的。

当年在上海买佛书是颇方便的。有金陵刻经处印行的,由有正书局代售。因为书大抵由信士捐资刻印,木版大字,书局取利不高,价廉,花几元钱便买回一大捆。

有一次我买到了一部《百喻经》,是先生早年捐钱刻的,便带去给先生看。恰好师母在旁边,先生便翻出未页,指着说:“这便是那给……刻的。”师母见了也很高兴。

先生在日本留学时,已研究佛学,揣想其佛学造诣,我至今仍不敢望尘。但先生能入乎佛学,亦能出乎佛学。记得和我讲起几个禅宗的故事,当时只觉得有趣罢了。

我至今尚未曾听过一次参禅。后来看些语录之类,于身心了不相干。但在先生似乎不然。

是得力于那一长时期看佛经和抄古碑的修养呢,抑或是得力于道家的修养——因为先生也深通老、庄——胸襟达到了一极大的沉静境界,仿佛是无边的空虚寂寞,几乎要与人间绝缘。

如诗所说“心事浩茫连广宇”,外表则冷静得可怕,尤其在晚年如此。往往我去拜访,值午睡方起,那时神寒气静,诚有如庄子所说“老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慹然似非人”。我便闹事似的讲话,过了些时,喜笑方回复了。

这冷静境界,在思想上成就了精辟的见解,看事物异常深透,所谓“静则生明”。在另一方面,于健康也有了大帮助。

晚年方查出久患肺病。医生说在西人则五年前已应去世了。又查出曾患肋膜炎而不治自愈,竟不知不觉渡过了多个险关。

大致平生遇身体有病痛则就医生诊治而已,不甚求药,无动于衷。方寸间没有营营扰扰如庸人怕病畏死而求治之不遑,则身体听其自在,是有其抵抗力的,稍加调治,便易恢复正常。

可说能外其生,有时竟如视自己已死,真也到了庄子所谓“尸居而龙见,雷声而渊默”的地步。常时静处如尸,使神气完足,体力增强,一动则行气如龙,如所谓“龙见”(“见”即“现”)了。

上面那句诗下面的一句,是“于无声处听惊雷”。这句可解释为革命爆发于不觉之处的期待。意思未必直取自“雷声而渊默”这语,然恰可相通,或倒过说“渊默而雷声”,更切合先生个人的境界。
青年梵澄留学德国时所刻版画

不知道晚近研究鲁迅思想的专家作过一机械的然颇有趣味的统计没有:鲁迅毕生写过多少字?那数量必然颇可观了。在性质上又是什么样的文字!如说文字是声音的记录,又是多么弘大之声!岂止“惊雷”可以为喻?

其成就,表出沉雄博大的魄力,这魄力不是无所从来。——其冷静,“渊默”,不能纯粹是对辛亥革命后的许多事情的失望造成的,必亦是由于一长期的修养,即内中的省察存养而致。

换言之,在自己下过绝大的功夫。显然,这必是受了佛经或老、庄的影响。这只偶尔在文字中透露一点。

最初对我的教言,已是不可“肆志”了。如说自己冷静,也以此冷静驱遣了旁人,或说解剖他人,先解剖了自己之类。

经过在广州(或在厦门?)过多社会活动后,便说“装死”,这中间也透出了一点消息。当然,“雷声”可闻,“渊默”便无可闻。没有人能窥透那渊深无底的心灵,一现则表为一时代的热烈的伟大革命者。

于佛学先生另有一高论,曰“居士起而佛法亡”。这却是颇可异议的。

如说“杨仁山是好的”,则杨仁山正是居士。“不知道现在高僧大德还有没有……一般皆是行同白衣,心如俗子……”——这是某次信中的话。实际当年“是好的”比丘或居士,寥若晨星。随着旧社会的崩溃,佛门亦复颓败了。

虹口的会葬我曾参加,听到一些演说,至今犹记得先生的密友内山完造说了一句切实的话。

他说:“鲁迅先生,是深山中苦行的一位佛神。……”内山是日本人,他不知道华语说“佛”并不称“神”,但他这一语道着了一点先生的精神真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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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选自网络,作者徐梵澄,内容仅作公益性分享,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若有侵权请告知删除,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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