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情结

 

新任音乐总监尼采·瑟贡新锐跳脱,已全然不见乐团传统风格分毫。...

今天即便我能够找到1973年9月费城乐团在北京民族文化宫和上海音乐厅连续六场音乐会的报道,我也不想去做这样的努力,因为想象的空间在我的思绪中日益扩大,以至于到了常常令我感怀不已的程度。

1973年9月,我还不满12岁,正和姐姐随父母下放在北方农村走“五七”道路,每天虽然少不了干很繁重的农活(生产队的、学校的、自留地的),还要在学校里上无聊却挺紧张的课程,老师多为回乡知青,现学现卖也多讲不清楚。即便如此,我每天下午或晚上的“西洋音乐”还是要坚持听的,这是我们所处地域享有的得天独厚“馈赠”——通过父亲为我组装的半导体收音机接收来自“南朝鲜”的一整天的古典音乐节目。“文化革命”期间在家里的电唱机接上大收音机听到的密纹唱片贝多芬“英雄”和“田园”我反倒印象不深了,因为“南朝鲜”的曲目实在太丰富,以至于它们大多连我曾是“音乐家”的父亲都说不出曲名,所幸这样的经历为日后的相逢相认埋下了浪漫而甜美的伏笔。

在我对西方古典音乐最如饥似渴的时候,来自美国的历史悠久的费城乐团竟然在北京、上海有过内容如此丰富厚重的音乐会!那应该用怎样的比喻才能形容其不可思议呢?尼克松访华曾经成为每一位中国人关心的大事,可有多少中国人知道伴随这次访华的一个硬性条件竟然还有让历史上第一个美国乐团进入中国!我简直无法想象当时北京上海音乐界和知识分子的惊奇,只有“惊奇”这个词我敢用之不疑,其他诸如“兴奋”“激动”“喜悦”“陶醉”等我想在那个年代未必可以充分表达。我是在1979年到北京读书以后才知道六年前曾经有过这样一次“音乐事件”,而那年秋天的兴奋点一直被卡拉扬率柏林爱乐访华占据着,历史的变化并没有翻天覆地,卡拉扬也好,小泽征尔也罢,他们在粉碎“四人帮”之后的莅临,大概和1973年的奥曼迪踏上中国土地并无显著的差异。
费城乐团 北京民族宫剧场 1973 


然而我知道年逾八旬的费城乐团历史上最伟大的音乐总监尤金·奥曼迪在回顾自己辉煌的艺术生涯时说过,他最难忘的演出经历正是在北京,在那样的空气中,在那样一个地球上的“孤岛”,面对那么多心态、神情、举止极为特殊的观众,他目睹并体会到这些人群对音乐的渴望、虔诚和敬畏,他简直是在为世界上最“爱”音乐的人在演奏!费城!美国历史上的“光荣城市”,它在中国古典音乐接受史上竟然书写下如此饱满浓重的一笔!
尤金·奥曼迪 长城游览 1973年9月 
尤金·奥曼迪指挥中央乐团排练 1973年9月 
费城乐团首席诺曼·卡罗尔示范演奏 1973年9月 ▽


费城乐团后来又来过中国几次,我去听了人民大会堂萨瓦利什指挥的那场,日后如日中天的郎朗此时已经横空出世,自是焦点所在。萨瓦利什中规中矩,并无发挥空间。值得一提的是距首次访华35年之期的第四次费城乐团亚洲巡演被赋予纪念的意义。我在得到的乐团回顾资料中第一次见到1973年音乐会的演出曲目,我的激动再添几分。贝多芬的“命运”和“田园”如春雷乍现;勃拉姆斯的第一交响曲传递了另外一种“欢乐颂”的讯息;莫扎特的“哈夫纳”交响曲似春风拂面,婉约宜人;巴伯的“柔板”在《野战排》之前的回旋令感同身受的人潸然泪下;瓦格纳《纽伦堡的名歌手》序曲缔造了中国音乐舞台有史以来最浩瀚的音响气派;拉威尔的《达夫尼与克洛埃》第二组曲和雷斯庇基的《罗马之松》为中国乐坛带来最复杂迷离的乐思。还有,美国作曲家哈利斯的第三交响曲及威廉·舒曼的《新英格兰三联画》即使在今天的中国乐坛都很难听到,实在想象不出当时坐在民族文化宫观众席的音乐界人士拥有怎样的情怀?这场音乐会对他们日后事业的拓展起到怎样的作用?
第四次费城乐团亚洲巡演 


利奥波德·斯托科夫斯基和尤金·奥曼迪是费城乐团超过百年历史上最伟大的两位音乐总监,曾经在五年的时间里,两位指挥大师双峰并立,共同执掌首席指挥之职。奥曼迪在乐团的任期达44年之久,所谓“费城之声”其实就是“奥曼迪之声”,在卡拉扬的录音制品没有全面覆盖市场之时,奥曼迪的演绎便是一切曲目的标准,除众熟能详的常规作品外,奥曼迪对西贝柳斯和肖斯塔科维奇交响曲的解读可谓独步天下,在任何年代都是权威之作。我很遗憾奥曼迪没有让这两位中国人比较熟知的作曲家的音乐在中国的苍穹下奏响,后来的音乐总监沃尔夫冈·萨瓦利什在两次访华演出中也未能列入这两位最能体现“费城之声”的作曲家作品。
利奥波德·斯托科夫斯基 
尤金·奥曼迪 
但是,历史在35年后出现了对接和延续,这是费城乐团第四次访华的意义所在。郎朗将和乐团合作演奏殷承宗等人版的钢琴协奏曲“黄河”,35年前,正是殷承宗(那时的名字是殷诚忠)本人与费城乐团合作演出了这个版本,为了实现这个对接,6月2日的演出放到音响效果较差的民族文化宫,下半场的曲目也是贝多芬的“田园”。我不知费城乐团还有没有35年前的乐师,但我一定相信到场的中国观众有35年前“旧人”,我丝毫不怀疑主办方会通过各种途径去寻找他们,前几年小泽征尔、柏林爱乐等来华之时,寻找三十余年前的观众行动已蔚然成风。是啊!三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多么五味杂陈的年代,在那个年代与音乐相遇,如此奢侈的幸福竟具有残酷的不可复制性。今天就算我们终于听到了由现任音乐总监克利斯托夫·埃申巴赫指挥的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难道真的就相信历史是这样被延续吗?
贝多芬第六交响曲 - “田园” 

郎朗与恩师艾森巴赫 





今年的费城乐团访华我已经没兴趣去数是第几次了,新任音乐总监尼采·瑟贡新锐跳脱,已全然不见乐团传统风格分毫,不过就“新”而言,当年的斯托科夫斯基倒并不逊色于他啊!
费城乐团1973访华照片集




尼克松致奥曼迪的信,以白宫信笺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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