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季【散文随笔】樊如珍：彼时花开

总有一种美，是得一直走下去才能望见，总有一些物与事，是要相互碰撞，才能彼此花开……...

前言

设若你偶然拾得一枝雏菊，却幻起梅的清香，那便是回忆了。能把两样相干或者不相干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大概只有时间吧——或者日渐腐蚀，或者历久弥新。总有一种美，是得一直走下去才能望见，总有一些物与事，是要相互碰撞，才能彼此花开……

(一)2015，以钓于“淇”

彼时年轻，还喜欢装个清闲驻足溪岸边垂钓。或凝神浮漂，或闲聊箬笠，一坐一天，有收获没收获，都是乐癫癫模样。

今天拿起积灰的渔具，手法却完全生疏了。小区固然很美，我也将心向沟渠，奈何港湾的沟渠却照不见风月，黑沉沉，绿油油，也不知睡莲底下的物事里有没有小鱼儿。

仍是兴冲冲调饵去了。带娃娃会合老爸，寻了一处僻静，拿起钓竿，穿纶弄浮，打饵做窝,打算温故知新。

娃娃过来要帮忙上饵，妈妈乐得清闲，盯着他侍弄。一不留神娃娃被钓钩给钩住了手指。见他想直接去扯钩子，吓得我直喊别动。小家伙面皮绷紧，呲牙咧嘴忍着不敢出声，等到我小心翼翼取下钩子，他才搓捻着手指喊疼疼疼。妈妈松一口气，继续抛饵，调试浮漂，只是这垂钓的闲心因此消减了些。

坐了两刻钟，浮漂依然很安静。扭头看看娃娃，也安安静静坐了这么久，全不似刚来时的喧闹：一会他说“妈妈你帮我抬一下自行车，”却又自顾“吭哧吭哧”地掰起前轮在桥上连拉带拽；一会他说“妈妈我去涵涵家”，然后两脚一踩飞也似的从树荫下一闪而过；一会他在对岸叮铃铃骑着车子飞快奔过来又跑出去，一会儿车子一扔垂头丧气嘟嘟囔囔抱怨涵涵不在家，一会儿一圈圈找石子溅出一阵水花，一会儿又拔根枯枝趴在地上妄图搅浑水下……

此刻，他端坐岸坻，正歪着头认认真真吮着被鱼钩叮咬的手指。“叭“一下，手指从嘴里跳出来，那个被口水泡得枯皱而又泛白的指肚子上，被钩过的小红印子越发显眼了。小家伙龇了龇牙，一边用力搓着手指，一边叫唤：“妈妈，到底有没有鱼啊？”

是啊，到底有没有鱼呢？

浮漂还是没有动。我轻轻一提竿子，饵没了。忽然想起小家伙此前满手的鱼饵,莫不是都被吞进肚子了？

妈妈不及细究，小伙子坐不住了。撩拨着水桶里的清水，抓一把爸爸无意中钩上来的鲫鱼，絮絮地反复：“妈妈，回去了。“”妈妈，我想回家。”

于是收起竿子，卷好鱼线，拔下浮漂，拎起空空的水桶回家去了，身后独留下一卷回眸——

樵者问渔者曰：‘子以何道而得鱼?’

曰：“吾以六物具而得鱼。”“六物者，竿也，纶也，浮也，沉也，钩也，饵也。一不具，则鱼不可得。”

我六物具齐全，仍不可得鱼，终究是光阴里充盈了厚重的牵挂，终究是光阴里少了“籊籊竹竿，以钓于淇”中的那条“淇”吧。

（二）2007，钓鱼偶记

婶婶家门外盛放着栀子花香，清晨路过，被这馥郁吸引。我驻足深吸了几口，心情一如栀子纯白。于是奈不住诱惑顺手撷了一支回去，以清水养在剔透的水杯中。置放在电脑旁边，不外乎一道风景。

诚然，栀子花与钓鱼没有多大的联系，但因为它突然带给我的这份惊喜，让我想起了闲置已久的渔具。有朋友说，钓鱼这种活动，它杆杆垂的是希望，钩钩钓的是梦想。我一直以为生活如同这絮絮的文字，琐碎且庸俗，而关于希望与梦想的追求这一箴言，终究使我留心起垂钓的学问来。

自从有了这套渔具，便爱屋及乌地喜爱了溪流之间的垂钓者。“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对这独钓之美，无由欢喜。放眼这梅溪，所见者除却白鹭绿芦，仅余老翁而已。找一石板桥墩坐下，我开始认真回忆那篇《鱼标与渔汛》。理论可称精粹，我独钓月余，实战经验尚缺，以致半晌也悟不出多少实质内容来，于是只管凭着自己的感觉，上饵，抛投，浮漂轻点，周而复始。

也许因为天气的舒适怡人，也许因为栀子花的清香，今天出奇平静，尽管一小时过去还是没有上鱼的端倪，却依然不感浮躁。这一小时里，我极尽想象之能事，用心用力描绘了水下鱼世界：鱼在水上，窃窃私语，戏我于梅溪……垂钓伊始，我便常想，鱼的智商应该值得人们审慎研究。

今天上的第一条鱼，是那种喜爱送标又难以上钩的小鱼，土话发音似乎叫“类索”来着。小鱼送标的情况以前碰到过多次，经验尚丰富，所以上钩较及时。有了这一成果，兴致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坐在桥墩上，也不言语，眼睛只管死死盯牢浮标，看着它一目两目浮浮沉沉，我便跟着手腕轻抖，提杆抛杆不亦乐乎。

周日偷闲去垂钓，钓得果然是种心境，将自己置身于一片绿色之间，饱览这湖光山色，渐渐就忘却了诸多烦心事，也不计较成果，只在垂钓中获得诸如遐想之类妙趣，体悟心灵深处那份恬静。

关于钓鱼的技巧，我这种尚处于初入门阶段的人实在难以表得明白，暂且抄录清朝水师提督彭玉麟亲手总结的垂钓心得如下，以备后用：

钓鱼钓鱼，心神专一。春钓浅滩，夏钓树荫，秋钓坑潭，冬钓朝阳。春钓深，冬钓清，夏池秋水黑阴阴。春钓雨雾夏钓早，秋钓黄昏冬钓草。深水钓鱼，浅水钓渊，雨季鱼靠边。鱼儿顶浪游，钓鱼迎浪口。钓翁钓翁，莫钓南风。西风要到酉，钓鱼切勿守，轻提慢慢动，鱼儿上钩勤。水下小鱼多，大鱼不在窝。

垂钓学问深厚，栀子花的芳香也缱绻不尽。也许，我应该时常将自己定位在山水之间，以期将浮躁沉淀在心底，化为“恬淡”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