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窝纪事: 一只幸运的老母鸡

 

那一只老母鸡,就是全家一年的油水。...



当时我家的房子还是三间土坯房,西边和中间俩间之间有土墙,东边和中间之间没有土墙,是用麻桔杆围的栅栏一样,然后再用旧报纸糊住,算是墙。不隔音,也不挡风。就起到一个阻挡视线的作用。这种麻秸墙经常破,每年还需要糊一回。

就一直拖着,麻秸墙一年又一年地糊着。



母亲一直想把麻秸墙,改用土坯墙。但对于我家来说,是没有能力。一是没有钱,二是没有劳力。只从田地分到户后,家里干活都需要找人帮忙。要么出工钱,要么好吃好喝好招待。家里正好养了一只母鸡,快到成熟季节。

母亲有些舍不得这只母鸡,哥哥也舍不得。

为了了却母亲在常人眼里看似很简单的愿望,哥哥自告奋勇,敢于承担更换麻秸墙的重任。 母亲很不信任的样子说,就是大师傅一个人也换不了这堵墙。母亲跟我哥打赌说,你要能把这堵墙换好了,院子里的老母鸡,你随便挑,我炖给你吃。

哥哥是下定了决心,要自己换墙,而且决不染指家中的老母鸡。从脱坯开始谋划。哥哥和母亲商量好,先在我们家的一块责任田"边六斗"里一块地方准备脱坯。稻谷割完后,就没有犁。先用水车灌水,把稻田水压平整。爷爷、母亲、三爹、三娘和哥哥一起踩了半天的水车。全村人都很纳闷,水稻田不翻耕,还车水干嘛。

一家人,忙忙碌碌一阵子,等稻茬湿润后,三爹开始使牛拉着大石磙碾压,一圈一圈,一圈一圈,直到稻田被碾压地平平整整。



稻田地平整完成后,就开始端坯。三爹掌坯锹,母亲、三娘和哥哥一人拉一条绳子在前面。纯人工操作,没有一点机械力量。先拉一条宽15CM的直线,从田的这头一直拉到田的另一头。这可是个技术活,三个人走不直,线就斜了。端出来的坯就是歪歪扭扭。哥哥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干活绝不能让村里人戳脊梁沟。他充分发挥两一点一线的原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在大家齐心协力下,线是拉直了。水利工程师退休的爷爷在直线的基础上,再划出一块坯的长度。就是在坯铲上系一根绳子,绳子的长度恰好是坯长。这是劳动人民的创造,胜过任何精确的量尺。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就开始隆重地端坯了。我们拉一下绳子,三爹就端一块土坯。端开的土坯翻开九十度,竖立着。一是便于晾晒,二是看起来整整齐齐,有模有样。翻过土坯的稻田里,有很多蚯蚓暴露出来,村里的母鸡都过来觅食,母鸡们吃得很满足时,就会发出咕咕咕咕咕地叫声,像是对一家人端坯胜利的赞扬。



土坯翻过来晒干,大体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一个星期是不能下雨的,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遇上艳阳高照,那是最好的天气了。初步晾晒之后,还需要将土坯堆起来,全方面地晾晒。堆,要斜着堆。互补胶合,四面八方都露着缝隙,饱经风雨浸蚀,百炼成坯。晾晒堆起的土坯,要堆半人高,上面盖上稻草作顶,下方挖出一条排水小沟,以确保土坯风吹雨淋而不被摧毁。

一般到这个时候,一墙土坯也就算大功告成了。 再过一个月,母鸡也逐渐长成,土坯也完全干燥了。哥哥就就开始,把土坯一块一块地往家里拉。哥哥拉着架子车,我和母亲在后面推。从稻田里往田埂上爬,要经历一段软土层,架子车就像赖在田里不走一样窝着。我们全家使出最大的力气,豆大的汗珠,摔掉好几颗,一想起母鸡的肉香,顿时来了精神。就是这样在母鸡的鼓舞下,我们用了半个月时间,把一墙土坯全部拉回到家中的院子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即将动手砌墙的时候,母亲再次提出请一个村里专业砌墙的能手。村里的确有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可谓是农村泥瓦匠的工程师,磨剪子锵菜刀,盖房垒灶,杀猪宰羊,油炸烹饪样样精通,尤其砌墙更不在话下。这位老师傅啥都好,都是每次要干活的时候, 总是瞅着你家的老母鸡。要是老母鸡还下,不到下锅的时候。老师傅总是说,最近没空,等一段农闲了再说。

哥哥总是舍不得自己的老母鸡。口口声声这堵墙,他能砌。爷爷也说,别出洋相了。的确,在旧墙上砌新墙,是个特别专业的技术活。要不砌不上去,要不砌起来以后回倒,就是很有经验的老师傅也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有经验的老师傅,常常端着稀饭碗来我家串门。每次来,总会盯着地上乱跑的老母鸡。脱坯的时候,他就等着叫他帮忙;当他看到我家把成坯已经拉进来院子,心里想打坯那顿饭没吃到,砌墙一定会找的。那只老母鸡吃定了,只等母亲很客气的开口拜托他帮忙了。

不是母亲舍不得开口,实在是哥哥舍不得家中的那只老母鸡。当时,父亲在外工作,我和妹妹在读高中,家中一贫如洗,一分钱都没有。其中有一个礼拜,家中没有一滴油,天天吃咸萝卜条淹韭菜。也许,那一只老母鸡,就是全家一年的油水。

在母亲犹豫不决中,哥哥毅然揽下这个高难度的活。要亲自挑战农村最富有技术难度的砌土坯墙。

哥哥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动工。也许哥哥是迷信,但哥哥更相信科学。晴天更适合和稀泥,也适合稀泥粘合。哥哥先把散泥土围成一个圆圈,中间泥巴放少,往中间倒水,再把外围的散土慢慢往里面填,搅拌均匀。搅拌过程中,时而往泥土里撒一些碎秸屑,而是撒一些碎棉花。

我们放学回到家里,哥哥就让我们脱掉鞋子,站到稀泥堆里用脚扭来扭去,只到把稀泥和熟了,和得看不出一粒沙子一滴泥水。

晚上吃完饭哥哥就和母亲一块一块往屋里搬土坯,把第二天用的坯料准备足。白天母亲负责从破脸盆端和熟的泥巴。哥哥就装模作样地开始砌墙。毕竟是学过一点文化,哥哥运用物理学原理,为了防止墙倒,先挖地基,而不是直接在地面上砌墙。哥哥深知那样绝对是会倒掉的。等把墙砌到地面以上上时,再用线钉在墙俩头,避免歪掉。哥哥一板一眼,没有急躁。每天规定自己只砌四层,再稳定半天以后,再往上砌。

就这样哥哥和母亲用了一个礼拜时间终于把墙头垒到西屋和中屋之间的横梁上。按照农村风俗,墙砌到横梁上,就要放炮庆祝一下。哥哥不放心新墙会不会倒下,就低调地免除了一些礼俗。



最后一导工序就是用更稀的泥巴湖墙,先用手一块一块的抹,然后用泥瓦匠专用的抹子抹平。墙砌好了, 竣工了。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子,在同村影响极大,很多人都来参观,赞叹声,不绝与耳。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师傅也挤在人群里,伸头看看,然后背着手默默的走了。

一阵"咯得咯得"声响起,人们还以为是庆祝新墙而燃起的鞭炮,哥哥心里最清楚,是那只摆脱了命运的母鸡下了一个很大的鸡蛋,她在唱着欢快的歌,这比任何庆祝方式都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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