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窝纪事 :难忘井不涼

 

我小时候就不爱说话,去主人面前讨引水,脸胀得比老师让背课文还要红。...





鲤鱼窝不缺水,但是就像很多大城市一样,鲤鱼窝的饮用水还是颇费一番周折。

小时候,家里是挑附近沟塘的水饮用。夏季包围村庄的上下灌塘,水量大,且长流动。饮用是没有一点问题的。秋季或者冬季,灌塘水量下,村里人洗洗涮涮都在上下灌塘。尤其一些老太太涮夜壶也在此。饮用此水就有点忌讳了。母亲总是跟着哥哥去距离村庄很远的沟塘里挑水。挑水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一根弯曲的扁担,两头分别挑起一只大铁桶,一呼一闪,上下荡悠,既省力也优雅。母亲体弱多病,两桶水一路下来,需要歇几回,才能挑到家。哥哥从小力气就大,敢担当,总是帮助母亲挑水,我总是像跟屁虫一样在后面给哥哥加油。

远离村庄的沟塘水很清,清得能见水底的鱼儿。但那沟塘里多水草,一缸清水,澄不了几天,上面就会飘一层头发细的水草根须。母亲担心也不卫生,就时常唠叨,要是有一眼水井就好了。



有一年 ,爷爷带回来一个打井用的钻头,只有三米来高的杆。好像爷爷测算过,鲤鱼窝的村庄往下打五米就可出地下水。那钻头是纯人工的,大伙先用土锹挖2米多深的坑,然后再像打夯一样,把3米钻头夯进泥土里。砍一根很粗的竹子,从半尺来长的铁棍把竹节打开。竹子根部用棉布包裹着,棉布主要用于过滤地下的沙粒。大伙忙乎一晌,轻轻地拔出钻头,地下立即呈现一个深深的黑洞。我们都挤着头,往下面看。因为,爷爷说过,我们的对面就是美国。我们都想从那个小黑孔窥探美帝国主义是什么样子。

爷爷是水利工程师,很有经验。他下到两米的坑里,拿着手电筒往黑洞下面照,爷爷说他看到了明晃晃的地下水。于是村里人在爷爷的号召下,开始把贯通了的空竹竿,往下放。轻轻地放 ,轻轻地放,生怕碰塌了刚刚打出的黑洞洞。长长的竹竿,全部放下去了。两米的土坑也被填埋,大人们把两只大板凳并在一起,上面放着自己焊接的压水井。村里的棒劳力,挑来一桶引水,就这样卟叽卟叽地压开了。大约一桶水下,压水的人慢慢感觉到了吃力。“上来了,上来了,上来了” 村里人就像过年一样地欢呼着。妇女们支起大锅,炖一锅狗肉准备犒劳打井的男人们,最高兴的还是我们这些孩子,围着村里、院子、追着、跑着、叫着,“打井喽!”、来水喽!”



井水压上来以后,大家拿着大碗,挨个地品尝。先是棒劳力们尝,然后是姑娘媳妇们尝,哪能少了我们这群野孩子们,扒着大人的碗沿,也要品尝鲤鱼窝井水的味道。傻子套嘞也在人群外围急得团团转。只有爷爷,品一口井水后。摇摇头,背着走,走开了。

井打好不到一星期,大伙就开始抱怨了这眼井,蒸米饭的时候,锅里会残留厚厚一层红锈,把井水烧开后泡茶叶,茶水就像写钢笔字用的蓝墨水。爷爷把井水拿到县里去化验,得出的结论是鲤鱼窝的地下水含铁量比较高,不适宜饮用。

村里又回到了到沟塘挑水饮用的时代。

我上学在邻村,学校附近的村庄有一眼水井。我们每天中午都早早地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跑进村里那家有水井的地方。一个同学压水,其它同学都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那冰凉凉的井水,浇在头顶上,舒服极了。压水是需要引水的,有时候,压水井旁没有引水,我们就会到主人家讨要引水。嘴甜的孩子,自然就能很方便地讨到引水。我小时候就不爱说话,去主人面前讨引水,脸胀得比老师让背课文还要红。主人家这时候,一般也不会难为我们。就会把我们随身带的水壶灌满。我们是舍不得离去的,一般会回到井旁,用主人给我们灌的水,作引子,再次把压水井打开,让汩汩的细流远远地流淌着。随着嬉闹的孩子增多,难免会吵闹主人家午间休息。于是,主人就会把压水的井把藏起来。



那时候,我多么渴望鲤鱼窝也能有一眼井水啊。

改革的春风,吹到鲤鱼窝。大伙打井的激情再次被点燃。刚刚分田到户,家家都有困难。一家是打不起一眼井的。于是几家邻居一凑,就在位置中间的那家的屋山头,下了打井的钻头。这次打井的技术也有改进,以前是打夯式,这次是螺旋式,四个男人分“十字”站立,推着钻头旋转,把地下泥土砂石螺旋上来。边旋转,边把钻头周围泥浆抽出来。据说这样可以把井打得深一点。大约忙了三五天时间,井打到老板层,再也走不动了。打井人声称可以了,爷爷坚持再往下打几米。因为有上次打井的教训,全村人都支持爷爷的主张。老板层也许就是地下第一层岩石,四个棒劳力不厌其烦地围着钻头转。据说转得打井人心肝儿疼,因为要穿过这个岩石层,破坏了他三个钻头。功夫不负有人,一眼水井终于打成了。

经过几番测试,这眼井终于可以饮用了。我清楚的记得,水井竣工的那晚,干活的人在我家吃饭。母亲专门宰了一只老母鸡,从下午四点就开始炖上。太阳没有落山的时候,鸡汤飘香了整个村庄。那一晚,大伙喝了好几瓶酒,也喝好几碗鸡汤。都说世世代代没有喝过这么香的鸡汤。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去学校附近的村庄借人家的井水喝。又过了几年,家里经济条件逐渐好转,家家户户都开始打了水井。

我们都把井水,叫着“井不涼”。冬季不管再冷,压出井水是温温。夏季再热,井水是凉冰冰的。我们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压出井水,偏着头,对着井口,直接喝这“井不涼”。井水蒸煮的米饭格外香,熬的米粥也特别粘稠,尤其是井水炖的鸡鸭鱼肉,有着特别味道。这种味道,也是我在离开鲤鱼窝之后才感受到的。

那时候在家,天天喝井水,没有感觉到特别。来到北方城市之后,最不习惯的就是喝水。城市自来水里有一种氯气的味道。水也淡淡的,涩涩的,炖出来的鸡汤鸭汤连油星点都没有。我至今也没有养成端杯水喝茶的习惯,因为在家里只要口渴,打开水井,伸过头,一汪井水就流进嘴里。



“井不涼”不仅口感好,体感也好。新农村变化很大,我家也装了太阳能热水器,用的就是井水。家里在水井上安装了潜水泵,只要一开电源,打开水龙头,井水自然就上来了。原来靠手压的水井已经废弃了。用井水洗澡,浑身清清爽爽,堪比汤泉池的温泉。

有老乡在郑州开家乡餐馆,据说每天他要通过长途客运,带两大水箱家乡的“井不涼”过来,因此他店里的家乡菜味道最正宗。

女儿长大,跟我回老家。见到“井不涼”,就好奇地喝了一口。她说,比麦当劳里的冰冻可乐还好喝!说得爷爷奶奶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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