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河浪花：泥泞的上学路

路的魅力，就在于坎坷，在于泥泞。人在不断追求路的平坦和宽广之中成长...



人生注定要走一条不平坦的上学之路。我的初中在邻村中学就读，那所中学叫平原中学，位于鲤鱼窝的东北方向，因为柳沟学校位于鲤鱼窝的西南方向，两个学校正好成对角线关系。鲤鱼窝的孩子大多在柳沟学校就读。因为小学毕业那一年，我没能考入柳沟中学。只好求助在邻村平原中学当校长的叔叔。





平原中学属于内地偏远农村学校，学校简陋，没有操场，没有体育器材，连砖瓦教室都没有。教室还是70年修建的土坯房，窗户小，室内光线暗，地面没有水泥硬化，一扫帚下去就是一个土坑。尤其那教室的门又小又窄，大个子老师需要低着头才能钻进来，大胖子同学需要侧着身子才能挤进来。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简陋的农村学校，每年考取高中的升学率在全乡初中学校里是最高的，这是家人把我送进这所学校的重要原因，是平原中学的升学率，点燃了家人对我的希望。

平原中学的升学率是拼时间拼出来的。我在柳沟学校的时候，早上7点半，才起响起预备的铃声。平原中原的早铃6点20就响起了。校长是我叔叔，他每天清晨从家里早起到学校，敲第一声预备铃。夏季也不妨，6点20，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冬季就不一样了，每早我都是五点多起床，母亲给我做好早餐后，还能去睡好大一会回轮觉。更冷的冬天，我就自己起来，炒个油盐米饭甩蛋花，吃吃也就上学走了。那路上没有一丝声响，只能听到寒风的呼啸。冬天的黎明，其实是最黑暗的。一切都还在沉睡，一切都还没有苏醒。在学习的路上，我任何时候也没有惧怕过环境的艰苦。





全队只有我一个来上这个学校。上学和放学，我要走比鲤鱼窝其他孩子多一半的路程。那条路上，还要穿过一片三五百米的坟茔地。白天看，也就是正常的田野，坟茔的周边都是庄稼。早上摸黑上学的时候，经过坟茔地，远远望去，伫立一座座坟头，时而也会从坟头那边传来几声蛙叫。蛙叫便好，要是遇上夜猫的叫春，那惨劲儿，堪比鬼哭狼嚎。

那条上学路，晴天是坎坷的，雨天是泥泞的。中间还要穿过一条泄洪河，那河里平日没水，垫一块砖，踩一块瓦，猛跳一下就可以过去。遇到雨天或者泄洪季，河水暴涨，平日两米宽的河床，就会形成30多米的河面，水流喘急，咆哮不止。每遇此景都是没有先兆了，清早背着书包到河沿的时候，才发现河里涨水，河面没桥，也无法行船，更不敢脱衣游水过去。这时候，就需要顺着河沿往上游多走三、五公里，等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上了两节课了。





平原中学位居内地，交通闭塞，周边连一条碎石煤渣路都没有。内地的土是粘的，不像柳沟学校附近的沙土地，路面始终是平整的。黏土地，晴天坑坑洼洼；雨天，泥烂不堪。一脚下去，脚可以提起来，胶鞋就会陷入黏土泥中。我在家属于老二，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胶鞋，一般都是穿叔叔和哥哥剩下的，尺码一般比我的脚要大一些。走起路上，那大大的胶鞋就像小船一样，承载着我那瘦弱的小脚丫。在不太冷的雨天，我索性就拎着胶鞋，光着脚，顶着暴雨滴，往平原中学的方向走去。快到学校的时候，不希望被同学看到狼狈的样子，就在附近找个野水塘，单脚站立，把另一脚伸进水塘里涮涮干净，然后才去上学。有一次，没有站稳，哧溜一下就滑到了水塘里。那一天，基本上穿着水淋淋的裤子上了四堂课，当放学，我离开座位的时候，我的座位下面浸湿一片。那一刻，屈辱感是没有。只是心中恨自己，没能靠成绩考入柳沟中学。因为，通过柳沟中学的上学路不仅是平坦的，而且是宽广的。





平原的春天，是多雨的季节。尤其梅雨季节，那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即便是晴个两日，泥泞的上学路也不会晾干。我们成群结队的孩子，就喜欢走到长满紫云英的田野里。田里的地面比较坚硬，春天发芽的紫云英没有泥泞。那种并不是路的田野，走起来轻松、舒服，而快捷。一群学生走过，正在生长的紫云英地里就会留下一趟光秃秃的路。紫云英在农村属于经济作物，是一家人一年的经济收入重要来源。小麦水稻是口粮，紫云英带来的是生活质量。

路旁田野的主人，自然是不允许他的财源之地在雨天被孩子们践踏。每次走在那田野里，就心惊肉跳地担心被主人发现。有一次，我撑着大大的桐油伞，把头埋在伞里，顶着伞往前走。突然走不动了，我撇开伞一看，原来是田的主人正站在我的前面。我丢下伞，撒腿就跑。前面正走在田里的同学，见后面的人在跑，就急忙走上泥泞的路。那主人见人都上路了，也就不追了，可惜我的伞还在那主人手中。回到家后，我也不敢说伞去哪儿。因为家长要是知道我上学不好好走路，而践踏别人的田地，非来棍棒伺候不可。正在我犹犹豫豫之时，那田的主人就拿着伞来到我家。我原以为他是告状而来，谁知他是来送伞的，我听他说孩子把伞丢在了路上，经过打听，才知道是我的伞。因为都是乡里乡亲，三句话一说，还有点小亲戚关系。大人们乐呵呵说会话，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在我的心中，一颗种子深深地埋下：再泥泞的路，也需要自己走下去。





去平原中学上学，也很有意思的事。平原村有个孩子，要在柳沟中学上学。我们每天都会不期而遇两次。你就是中午放学和上学的时候，我们都会在同一地方相遇一次。见面也就打个招呼，谁也不认识谁。因为也就是擦肩而过的时间，只有说个“你好”的机会。因为天天相遇，渐渐也就熟悉。彼此不知对方的姓名，但有相似的遭遇。他本该在平原上学，而我本应该在柳沟上学。人生往往就会阴差阳错地颠倒，如果一切都顺顺当当，人生也许就无了乐趣。

路的魅力，就在于坎坷，在于泥泞。人在不断追求路的平坦和宽广之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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