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河浪花：火把自习

全班同学都在烛光下晨读的时候，那跳动的点点烛光，就是青春跳动的希望...



最艰苦的环境，往往最能塑造人的性格。随着在平原中学的入读，我渐渐发现这所中学除了教室破旧，越来越多的东西，会让学生们入迷。



因为她是内陆学校，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往往会因为泥泞或者坎坷而形成闭塞。大部分老师并不是平原村附近的，有些年轻教师，也会因为下乡锻炼，而被分配到平原中学里。因为一些有钱有势有门路的老师，都会托人找关系到了交通便利的小集市上教书。来平原中学的老师，尤其是青年老师往往是富有理想和真才实学的。这对于学生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福利。我初中一年级的数学老师，叫曾维平，个子很高，有点口吃。他家住在靠近312国道边上的沙岗店子村，去平原中学，他跟我们同路。放学的时候，我们经常跟他一块回家，一路有说有笑，他一点也不口吃。遇上那条泄洪河涨水，他还会背着我们过河。因为他个子高大，趴在老师的背上感觉特别踏实。 



曾老师啊，看起来也是个农村出来的老师，穿着也不怎么讲究。上数学课的时候，需要用教具。他一手拿着量角器，一手拿着三角板，还需要拿着粉笔板书，实在忙不过来，就把三角板挂在自己的前胳膊肘，引起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他就涨红着脸，口吃着对同学们说，“笑什么笑，我看你是笑得发了狂！” 他这句话一出，同学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课，实在讲不下去了，他就出教室站一会儿，等大家都不笑了，然后进教室巡视一番，继续讲他的课。他讲课很有意思，语气时高时低，忽快忽慢。尤其声音低的时候，分别轻柔，就像幼儿园哄孩子一样，生怕有一个同学听不懂。因此，我在初中时候代数和几何就学得特别好。（这是后话）





语文老师是位老学究，课讲得是循规蹈矩，不温不火。他写一笔好字，十里八乡的春联都出自他之手。在她的课堂上，我就喜欢模仿他的字。他在黑板上板书，一笔一划，尤其在笔峰之处，他会刻意突出一下。我的字，至今还留着他的痕迹。在平原中学，他的语文课是无人敢于挑战。对于我们学生来说，不管他权威不权威，课讲得昏昏沉沉，课堂上就会有人呼呼大睡。语文老师年纪大，近视带老花眼，上课的时候，他鼻梁上架着两副眼镜。班上有个淘气的孩子，经常带着帽子来上课。上语文课的时候，这个淘气的孩子喜欢把帽檐拉到脑后，然后转过身子跟后面坐的女生说话。老学究明明听到下面有人说话，就是不知道是谁，戴的孩子只管继续跟后面女生说话。老学究就走下来，巡视一番，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即便是最淘气的孩子，也得到了老学究的表扬。因为在老学究的眼里，淘气包今天听课最认真，始终低着头看课本。老学究根本就没有看出来，淘气包的帽檐下其实是后脑勺。





英语老师是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胖乎乎的，像个瓷娃娃。因为我家叔叔是英语老师，我从小就知道英语的味道。至少我能分辨出这个高中毕业的英语老师，英语说得很不地道。因为我们初中学习的第一个单词是face，她说女学生骂人“不要脸”，就可以说“don’t face!” 我当时就不能接受。英语是有词性的，初中英语第一个词汇face，是名词；don’t face!中的face是动词，当动词的时候，就是“面对”。也就说，从第一个英语单词，我就开始排斥她。至于在以后的学习中，在英文单词上标汉字记读音，也是她的发明。

她家住在五河村，距离中原中学有很远的路程。因此，她周一到周六是住校的。平原中学没有教师的办公室，所谓办公室就是农村搭建的茅草庵。庵内一张床，一张桌，还有一盏煤油灯。我叔叔是校长，也是这种配置。这个英语老师，因为刚毕业分来，年轻未婚，自然得到了学校特别的照顾。她住的是带土坯的茅草房，比起茅草庵要高级一些。有些年轻，也有中年的男教师，都喜欢凑到她的茅草房内，共用一盏煤油灯批改作业。





平原中学的环境就是这么简陋，但学生们的学习劲头却很高。学校没有电，夜自习的时候，教室里挂一盏汽灯，同学们在滋滋滋的汽油喷气声和汽油味中学习。早晨来得早的同学，就拿着马秸秆点着的火把看书。那种劲头真是争分夺秒，一刻也舍不得浪费。我也打过火把，只是在打火把的时候，总是担心火芯会溅到我的课本。

冬季上学的时候，天还是漆黑一片。我也会打着火把，走三五里的夜路。一方面是照亮前进行的路，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走在孤孤单单的上学路上，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只要出现星星点点的火把，心里顿时温暖起来。





家住学校附近的同学，总能比我们多睡一刻钟的觉。他们来到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他们不用打着火把，但也是要备一根蜡烛。每个同学的桌上都会有一根或长或短的蜡烛。当全班同学都在烛光下晨读的时候，那跳动的点点烛光，就是青春跳动的希望。在平原中学，这种希望总是最催人奋进的力量。

外界对这种火把自习，也颇有微词。至少我可以自身经历客观地评价，火把自习，对学习成绩没有贡献多大，但是对学习意识和学习习惯的养成，是让我受益终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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