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精于勤】《论语》总章二六、二七研读纪要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时间:丁酉年二月廿二(西元2017年3月19日星期日)下午14:30至16:30

地点:钦明书院活动基地(江安花园宿舍楼房间)

内容:《论语》总章二六、二七

参与人员:熊丹菱、徐浩若、吕松阳、张文明、周川雄、毕冉

札记发言人:熊丹菱、徐浩若

指导研究生:陈磊

总章二六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注解】

以,为也。

由,从也。

安,所乐也。

廋,匿也。

【义理】

1、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观,比视为详矣;察,则又加详矣。此三者皆有观察的意思,却在详细程度上存在差异。意思上的差异虽为细微,这示意着以“视、观、察”的方式来考察的对象之间的差异远不是细微。“所以”、“所由”与“所安”,它们是“节节看到心术隐微处”,越来越难以被观察到的;就其本身而言,“所以”、“所由”与“所安”是渐渐褪去隐藏,越来越真实无伪的,因此“所安”既善,是最为可贵的。

问:“视其所以”一章,“所以是大纲目。看这一个人是为善底人,是为恶底人。若是为善底人,又须观其意之所从来。若是本意以为己事所当为,无所为而为之,乃为己。若以为可以求知于人,则是其所从来处已不善了。若是所从来处既善,又须察其中心乐与不乐。若是中心乐为善,则无厌倦之意,而有日进之意。若是中心乐不在是,便或作或辍,未免于伪”



曰:“于乐处,便是诚实为善。‘如好好色,如恶恶臭’不是勉强做来。”

所以,是所为;所由,是如此做;所安,是所乐。譬如读书是所为,岂不是好事。然其去如此做,又煞多般:有为己而读书者,有为名而读书者,有为利而读书者,须观其所由从如何。其为己而读者,固善矣。然或有出于勉强者,固又观其所乐。(《语类》)

观察一个人表现在外的行为是相较最无难度的,因此以“视”来观察便足矣。“为善者为君子,为恶者为小人。”这是对人最初步的判断,将为恶者排除在君子以外。事虽为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有未善焉,则亦不得为君子矣。在这一层面上就是要看你做这一件事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动机不善者,则也不能成为君子,从这里看出,君子绝非是从外在行为来判定的。最难以被人察觉得是“所安”,“所安”是一种找到归宿的体会,由此带来的安稳的状态。若一个人能有所安,那么他为善不是一时,而是无时不这样做。若非乐在其中,难免会有所倦怠而偏离为善。“所安”是最内在而不显露在外,是最直接地关乎一个最真实的为人,所以不能在此处掉以轻心,应当用“察”其所安。

2、“所安”的含义

集注中所安是所乐的意思。或问中也有解释为什么要以“乐”来解释,因为你要有所安,心中必然不会有为难勉强之意,仅有乐在其中才能做到“无厌倦之意,而有日进之意”,才能做到不“或作或辍”。所以“安”包含了时时刻刻不偏离的意思在其中,若有一刻有所偏离,便不是真正的“安”。如“中”亦是如此。

问“察其所安”云:“今人亦有做得不是底事,心却不安,又是如何?”曰:“此是良心终是微,私欲终是盛,微底须被他盛底胜将去。微底但有端倪,无力争得出,正如孟子说‘非无萌櫱之生’一段意”…因举濂溪说:“‘果而确,无难焉。’须是果敢胜得私欲,方确然守得这道理不变。”问:“有何道理可助这个果?”曰:“别无道理助得,只是自著力战退他。” (《语类》)

比如说某同学某次在该上课的时候翘课出去玩,尽管他此次没来上课,却时刻还惦记着上课这件事。这说明虽然他做出了不好的事,但心里对于这种不善是不能完全心安的。这种情况下“所安之处”是有“善”的端倪的,但之所以做出了这样不善的行为,是因为内心还是被私欲所战胜,终是不能做到“无时无刻不”,让内心安于善。

“所安,集注下得‘乐’字不稳。安,大率是从他平日存主习熟处。他本心爱如此,虽所由偶然不如此,终是勉强,毕竟所乐不在此,次第依旧又从熟处去。如平日爱倨傲,勉强教他恭敬,一时之间亦能恭敬。次第依旧自倨傲了,心方安。” (《语类》)

“乐”和“熟”的区别?集注的意思是,因为乐在此处,才能时时刻刻为善而无勉强之意,才能有所安。此处说的“熟”是平日养成的习惯。平日习惯于倨傲,那么恭敬便是勉强,终不得心安。问题是,是靠我们平时的习惯更能保持我们的某种状态,还是靠我们的乐在其中更能让我们从一而终?

3、观人之意义

难道这一章仅是告诉我们如何费尽心思去看一个人,指摘其行为撒谎之处?若是认为能从中获益的话又是怎样一种心理呢?显然这是毫无意义可言的事。

曰:“此不惟可以观人,亦当以此自考。”

“亦必在己者能知言穷理,使心通乎道,而能精别是非,然后察人如圣人也”(《语类》)

与其相比更为重要的是能够“以此自考”。集注中,程子曰:“在己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在考虑能否胜任“察人”的工作时,首先应当对自己考察一番,看自己是否已“心通乎道”,具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这样便能联想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一章。朱子有言:“不知人,则是非邪正或不能辨,故以为患也。”若能洞察一个人,做到使“人焉廋哉”,则说明在辨别是非邪正这一方面算是过关了。

“因不失其亲”,须知人方得 (《语类》)

人是时刻处于与他人的关系中的,在这一番观察过后彻底知晓他人的为人,可以帮助我们决定对待他人该亲近还是疏远,可否结交,可否追随?

“若以此观人,亦须以此自观。看自家果是为己,果是乐否?” (《语类》)

“观人如此,观己亦是如此。”在自己对自己的观察之下,我们自身也是无处掩藏的。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的时候,何尝不该视己所以,观己所由,察己所安,并以此时刻提醒自己?

4、“人焉廋哉?人焉廋哉?”重言以申明之。集注中没有太多讨论。夫子想要强调什么?

愚见:首先夫子想告诉我们如果以这种方式来观察人是行之有效的,并叮嘱我们一定要这样做。或是在此夫子也想借助“人焉廋哉”告诉我们想有所掩藏的终是逃不过一番省察的,并以此来告诫我们做人要表里如一。

以上为熊丹菱同学札记,有删改。

【讨论】

首先,熊丹菱同学讲解其札记内容。随后,吕松阳同学表达其对“人焉廋哉?人焉廋哉?”两句理解的疑惑。吕同学认为一句话重复一次似乎点明其重要性,但在一章之中显得突兀,不知道怎样和上文联系起来。而且“人焉廋哉”在两种情况下都可以说,一种观察他人的情况,举例来说一位君王倘若能够由臣子的“所以”、“所由”、“所安”来品评臣子德行,那么臣子中的贤者自然会被发现并重用,不会隐藏埋没于众臣之中;一种是对欲行恶事者的警戒,纵使其“所以”、“所由”足以掩人耳目,也终究难逃深切的省察;不知应取哪一种理解。对于第一个问题,陈磊学长回应说,“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是一步步深入,将人剖开了来看个清楚,那么接着讲到人没有什么能够隐藏的了也是通顺的。吕同学的第二个问题,熊同学札记中是有所照应的,熊同学讲到:“首先夫子想告诉我们如果以这种方式来观察人是行之有效的,并叮嘱我们一定要这样做。或是在此夫子也想借助‘人焉廋哉’告诉我们想有所掩藏的终是逃不过一番省察的,并以此来告诫我们做人要表里如一。”一方面可以此观人,一方面可据此自考,吕同学所述两种情况并非相冲突的两种理解。然后,陈学长对熊同学在札记中联系程子的话,“在己者能知言穷理,则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来解释“以此自考”产生疑问,学长提醒,“自考”恐怕不是审视自己能否“心通乎道”,而是“视已所以,观己所由,察己所安”,考察自己是否首先经得起考察,而程子的话是对此章作的发挥,并非在“自考”的意义上来说。而程子的话也引出一个如何理解把握此章主旨的问题,当我们面对此章时,很容易能够理解夫子教给我们如何观人,但不可忽视下功夫的前提,首先能够“知言穷理”,然后“能以此察人如圣人也”,倘若没有之前的工夫,观人容易陷入“自私而用智”的境地。

另外,周同学还提出札记中以“翘课的同学时刻惦记着上课这件事”为例来说明“所安之处有善的端倪”是不太妥当的,这章是这个层层排除的过程,逃课首先就是不善,在一开始就应该排除在外,不应纳到这章来讨论。陈学长对札记中讲解“乐”与“熟”区别的部分也表示疑惑。



总章二七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注解】

温:寻绎也(反复推敲){温字注解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以汉代郑玄为代表,以“温寻”释“温”,以为“温故”就是“故学之孰矣,后时习之一”,即是“温习”、“复习”之意}

《玉篇》“寻,绎也,理也”

故者:旧所闻

新者:今所得

言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若夫记问之学,则无得于心,而所知有限,故《学记》讥其“不足以为人师”,正与此意互相发也。

{说学习的时候能时常温习以前的知识,同时,每次温习都有新得,那么便能学而无穷,学而无厌,常学常新。这样就可以成为别人的老师了。如果只是记诵书本,以资谈助或应答问难的学问,那么就没有收获,并且知道的知识有限,因此,有学者讥笑这种人“不足以当别人的老师”,正是与这个意思相通啊。}

【白话翻译】

基本意思:“温习学过的知识进而能够从中获得新的理解与体会,那么就可以凭借这一点去做老师了。”“温故而知新”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多阅读书籍,反复思考其中的涵义,对已经听闻的知识,也要定期复习,能有心得、有领悟;并且也要尽力吸收新知。做到融汇新旧,贯通古今。

“可以为师矣”一是这样的人才可以成为老师(知人)二是、自己做到了这种程度,才可以成为老师。(修己)

【义理】

“温故而知新”相当于对为人师者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说当老师的一个首要条件就是,能够在温习或复习旧知识中举一反三,能有新发现。同时,一个好老师,只有具备了“温故而知新”的本领,指导学生创新,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同时,“温故而知新”又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更是一种学习上的主动进取精神。

天下的义理无穷,而人的见识十分有限,如果专门只靠记问之学,不可能掌握全天下的道理,同时会局限人的思维。要是常常温习平时所学所闻,能反复体会,就能下旧识的基础上,有新的体悟。也能攫取到更多的知识。这样,天下的义理慢慢融贯通,学问也就日益充盈了。这样有人来请教,也能对答如流,不会因没有深入剖析而遗憾,就可以作为人师。

疑问

1、不同的人→不同的故,知不同的新。

2、何为师?即是不同的情况下对师的定义。

3、“故”与“新”的关系。

以上为徐浩若同学札记,有删改。

【讨论】

首先,徐同学讲解其札记内容。随后,吕同学引用《学记》中的话,“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说明为学是这样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那么在能够做到化民成俗之前,有很多工夫要下,而此章中仅仅提到了“温故而知新”这一个条件,即有了新的体会,便接着讲“可以为师矣”,是否过于草率了。对此,陈学长提醒说,关键在于如何理解“新”的意思,朱子下的解释为,“言学能时习旧闻,而每有新得,则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故可以为人师。”有新得意味着“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新”不仅是些许新鲜的想法,而且意味着在时习旧闻的过程中,渐渐加深体会,从中感受一己内在的源源生机,“温故而知新”也是很不简单的呢。周同学补充说,其实“温故”也需要费很大力气去做的,“温故而知新”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此章讲到的和《学记》中的内容并不矛盾。另外,一些同学尝试以现代科技的变迁来解释“温故而知新”,周同学提醒说,从集注中看,“温故”和“知新”所照应的对象与记问之学的对象无疑是相反的,故不应牵扯到科技层面来讲,而我们要仔细考虑的是,“温故”、“知新”的对象到底为何?

札记中讲,“当老师的一个首要条件就是,能够在温习复习旧知识中举一反三,能有新发现”,这里的“首要”二字也下重了些。陈学长补充《荀子•致士》中的话,“师术有四,而博习不与焉:尊严而惮,可以为师;耆艾而信,可以为师;诵说而不陵不犯,可以为师;知微而乱,可以为师。故师术有四,而博习不与焉。”“可以”前者是后者的必要条件,一位完满的老师一定是“温故而知新”、“尊严而惮”、“耆艾而信”、“诵说而不陵不犯”、“知微而乱”的,不是说从以上的任何一项,都可以判断出是否是一位完满的老师。“可以”是说及格了,并不一定是满分的。

陈学长还请大家思考,若只将“见闻之知”放在此章来讲,是否成立呢?若不成立,是否将现今从事技术专业的人才成为师的可能性全部否定掉了呢?从集注中看,“故者,旧所闻。新者,今所得。”一位数学老师在其领域不断研究,也是不断会有新的体会,这也是一种情况。当见闻之知得到进一步的生发,可能到达另一种见闻之知,当然最高的情况,能够获得德行之知层面的体悟,但我们不应该将前者否定掉。

学长的提醒给人以启发,我们现在确实会称赞能够从一种“见闻之知”上升到另一种“见闻之知”的学者,这样的学者获得教师的职位也是正常的。然而我疑惑的是,此种情况下,虽然会有教师能够,但并非所有的教师都能够,做到“所学在我,而其应不穷”的。“师”作为一种职业,与此章中所指的,是否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呢?

本文由钦明书院中孚堂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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