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红酒牛排

这期不做面食，怕你们以为我是陕西厨子。...





这是一间叫“等”的餐厅，有一个做菜靠百度的主厨，一个法学院出身的账房李先生，还有一只作为餐厅吉祥物存在的萌（pang）猫董咚咚。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靠谱，但请不要质疑我们餐厅的专业性好吗？只管放心地赞助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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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等得花儿都谢了赞助商怎么还不来。

主厨的工作日记

这位客人进来的时候，我和小李子、董咚咚正在斗地主斗得不亦乐乎。

好吧其实只有我和董咚咚比较开心，小李子只能一脸幽怨地看着我俩各种“哎

这牌你能不能出，能是吧，好那我出这个”如此这般地耍赖而不敢言语，他生无可恋的表情就像海青杂志社创意剧照第一期的那个女主角。我和董咚咚沉浸在调戏小李的喜悦中，冷不防一个声音从我们头上传来：“呦，这猫还会打牌！”

那一刻，我们仨全部死机，完全不知该怎样隐藏董咚咚具有人类思维的事实，不过我们更震惊怎么会有人在我们不打算营业的时候还能进到餐厅里来。正诧异着，这位戴着墨镜的神秘客人自己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对我们说：“不要装啦，我了解你们餐厅是怎样的。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招待客人呢？”

“那这位客人——你想吃点儿啥呢？”小李子的职业惯性超强，一听“招待”二字瞬间重启，然后上前招呼。

客人摘掉墨镜，脸上的沟壑在餐厅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竟有几分慈爱。他微笑着说：“可以来份红酒牛排吗？”

“不好意思，”我说，“店里没有红酒了。伏特加可以吗？”

一听我要动他的酒，董咚咚瞬间精神，站起来一尾巴扫在我头上：“你脑子栓了吗？”

客人笑了笑，从他随身的布袋子里拿出一瓶酒，说：“没关系，我自己带了，93年的。”

“嗤。”董咚咚嘴角一歪，露出鄙夷的笑，“82年被屠杀的葡萄用光了，该93年了吗？”

然后他跳到客人的桌子上，按住酒瓶一番打量，突然间惊道：“哇靠！是1893年啊！”

“是啊，”客人轻轻拂开董咚咚的爪子，拿起那瓶红酒，眼里有种亲切的光，“这还是我出生那年，我师父埋下的。”

我忽然就知道了这个人为什么能进到店里来，于是上前恭敬地接过他手中的红酒，进到厨房，开始准备做红酒牛排。

牛里脊去筋切片，砸扁一些，可以让肉质更鲜嫩。放入黑胡椒、盐、红酒腌制。这个过程大概需要1个小时，不过在“等”餐厅，时间是不作用的，一分钟一小时没什么不同。小火把平底锅烧热，放入黄油、奶油，融化后放入腌制好的牛排，煎三分钟后翻面再煎两分钟。这样做出来的牛排大概有个七分熟。

西红柿洋葱切碎打成泥，倒进锅里翻炒，加黑胡椒。把腌牛肉的红酒汁加进去继续翻炒，大火收汁，加糖调味。

最后牛排摆盘，浇上酱汁，完成。

客人拿起刀叉，笨拙又仔细地切下一块儿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整个餐厅里都很安静，我们两人一猫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他吃饭。过来一会儿，客人抬起头来笑着对我说：“真的跟我那时候吃的一模一样。他们说这里的主厨做菜，可以做出记忆里的味道，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故事】

我出生的时候就没了父母，但是我不是孤儿，我有我师傅。

我师父人称“大刀王五”，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还知不知道他。因为我没有父母，所以我就把我师傅当我亲爹，可到底师傅跟亲爹还是不一样，他整天净逼我练功，还不准我哭。

再就是，我那时候嘴特馋，而且刁。我不馋胡同里那些小孩儿吃的那些零嘴儿，偏偏打那洋人的馆子门口经过一次就惦记上了红酒牛排。那我师父哪能弄来？可我不管，就天天在他面前念叨，念叨多了，他就揍我。

某天，我师父破天荒地问我想不想吃红酒牛排，我当然说想！我师傅就拿出一缸他自己酿的红酒——其实就是酸葡萄汁发酵的，他说是我出生那年埋下的——带我去一家饭馆请厨子做红酒牛排给我吃。那个牛排的味道就跟现在这份一样，偏甜。我有些吃不惯，可还是一个人就着碗葡萄酒把整块儿肉都给吃了，然后就醉了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师父就没了。我睡着的时间里，他同义和团杀洋人、攻教堂，最后被洋人枪杀在前门，头挂在城墙上。后来是霍元甲取下他的头给安葬，于是我就跟着霍师傅了。

那时我才7岁，打那往后，我就发誓再也不吃牛肉，再也不喝酒。但是跟随霍师傅离开时，我还是取了一瓶我师父酿的那个红酒，这是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

后来，我就跟着霍师傅学功夫。我22岁那年刺杀过袁世凯，没成，被他的人打了十几枪砍了十几刀，扔在乱葬岗。可我没死，就是脸破相了，你们现在看我脸上这些纹路，其实是疤。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变老过，也不会死，当然任谁看我也不像22岁的，我习惯了。后来我就过上了隔十年就换个地方换个身份重新生活的日子，直到现在。

这位客人吃完了最后一口肉，放下餐具，长舒一口气：“我活太久了，真的很累。可每次想一死了之时，就会听见我两个师傅说，我空有一身本事却不为国效力，不配当他们的徒弟。所以我就继续活下去，扮演着各种仁人志士的角色。终于到了现在，我觉得，我不必再操心中华民族的存亡问题了……”

“所以你就来这里，点一份红酒牛排，打算吃完了去死是么？”我瞅着他。

“对啊，”他笑了笑，点燃一根烟，“你不知道有个心结梗在心里一个世纪是多么难受的事。我该去问问我师傅，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灌倒。他知不知道我醒来却只接到他的死讯时，是多么孤独无助。”

“这还需要问吗？他就是怕你因为他的死伤心难过呗。”我坐到他面前，望着他苍老却晶亮的眼眸，尽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和，“他一生都在准备着随时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作出牺牲，为了那样的一天，他甚至不敢告诉你，他是你的生父——”

我看到他的瞳孔急剧收缩，面部肌肉变得僵硬。他皱着眉，嘴角扯出似笑非笑地弧度，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他是你父亲。”我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只是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死，不想你在懂事后再承受失去至亲之痛，所以干脆让你以为自己没爹没娘，这样他作为一个没有血缘的人死去，就不会在你心里留下永远的遗恨了。他就是这么想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一个父亲希望儿子能没有负担地活下去的简单愿望。”

……

1900年，我在北京半壁街开了一家饭馆。一天，一个男人领着个孩子、带了缸还泛酸的葡萄酒来找我，请我做红酒牛排。那时候我心躁得不得了，觉得他一小老百姓还想开洋荤，甚是看不起，就故意加了许多糖作弄他。可那份肉他一口没碰，全给了那个孩子吃。我看着那孩子明明受不了牛排甜丝丝的味道却还是都吃完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同时也诧异他为什么要让孩子喝酒还喝醉了。于是孩子睡着的时候，我和他聊了起来。

当他说他准备好了赴死，却担心孩子会因为失去他而痛苦时，他的笑像把大刀砍在我心上。

……

说着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并没有传说中的那种本事，你觉得熟悉，只不过是因为你那时候吃的红酒牛排，也是我做的罢了。”

客人原本侧身仔细听着，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身子颓然地向后倒去，木在椅背上。过了许久，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抬头对我说：“我师父真傻对不对？他不知道日积月累的感情比血缘更让人难以割舍，不管他是不是我生父，我都永远记得他。”我点点头。

老头儿走后，小李子深沉得不言语，我问他怎么了，他揽住我和董咚咚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们，因为我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会受不了。其实，我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找死啊你！”我的锅铲狠狠地敲了下去！

作者：刘力昂

排版：孟　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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