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窝纪事: 拜  年

 

她抱着,笑着,脸上灿烂地像朵花。她的名字叫留守儿童。...



过年是中国最隆重的习俗,在农村也不例外。对过年,有很多记忆。最难忘的还是拜年。

小孩子们都喜欢拜年。鞭炮一放,孩子们就开始坐不住了,胡乱扒两口饭,就开始猴急猴急地跑出去拜年。

拜年先从自家开始,从爷爷奶奶,到叔叔姑姑,再到大哥大嫂,逐一拜拜。当然,每拜一个,就会有红包。所谓的红包,就是用写春联剩下的红纸包裹着,多的有一元,二元,换成一角的崭新纸币,厚厚一沓。拿在手里,也很可观。



拜完家人,就要出门去本村亲戚家辞岁。父亲对我们管教很严,总是第一时间撵我们出门去给亲戚们拜年。我们那里,把大年除夕晚上称为辞岁,把大年初一称为拜年。 我们总是会把“辞岁”喊成“拜年啦”!

拜年的重头戏在去亲戚家。走到亲戚家院门,就会远远地喊“辞岁啦!” 亲戚家老人,也会接应一句:“好!” 最年长的老人坐在堂屋最上的位置,老人面前还留着磕头的位置。不过在我的记忆里,已经没有磕头的习俗。儿孙们分两边,按照辈分大小,依次分别坐在老人两旁。

一般有钱家的亲戚,也会为小孩子们备点红包,红包里面包有一角两角。家里困难的亲戚,就会拿出花生、瓜子、糖来招待上门拜年的孩子们。实在想不明白,在那个物质特别匮乏的年代,糖的位置为何那么重要。有一块糖,比一块肉更让人垂涎三尺。实在穷的亲戚家,没有红包,也没有糖果,亲戚就很亲热地把你揽在怀里,问长问短。那个时候,我们是急于想挣脱出来,多走几户人家。

急急慌慌拜完亲戚,就要和村里小伙伴汇合了,开始挨家挨户拜圈子年。一下子涌进院子,就像大合唱一样喊一声“辞岁啦”。主人就会端着糖果盘子,给我们发糖果。有淘气的孩子,会挤到前面,先装一阵子,然后退到人群的后面,主人挨个发到他面前,往往会再往他的口袋里塞。如果他的伎俩别主人发现,就会拍一下他后脑勺,故作生气的样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哈大笑。



我们都喜欢去有钱的人家拜年,家里亮堂,喜庆,好吃的多,门上客人也多,小孩子都喜欢热闹,老人也喜欢。不管谁家的孩子,老人总是拉着最小的哪个,贴着耳边说一句话,然后往最小的孩子腰里塞个红包。我想大概就是个代表吧,我那时候不大不小,这个优厚待遇,我总是得不到的。家穷一点,就冷清一些。堂屋生起一炉炭火,把屋里烧得烟熏火燎,我们进都不敢进的,实在绕不过,进去坐坐,眼睛也被烟熏得直流眼泪,整好乘势溜之大吉。

大人们会到每一位有老人的家中拜年,村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姓郑。村里人都叫他,老郑大伯。拜年的时候,我们也跟着大人叫,老郑大伯。不管老人多老,小孩多小,也不管大人小孩还是妇女,不管是亲朋还是挚友,都叫他老郑大伯。

小孩子们拜年,拿到糖果后就跑了。大人们往往坐下来,陪老人们说说话,聊聊天。在外面工作的大人,也会借此机会,跟老人们汇报汇报一年来的成绩,谈谈村里的规划和发展。

村里有几个孤寡老人,一个人住。家里阴深深的,家里连餐桌都没有,年夜饭就在锅台边上,一盏煤油灯昏黄地跳跃着。父母总是叮嘱,一定要去他们家转转,坐会儿。他们家是没有准备糖果的,一般会让一支烟,我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把烟夹在耳朵上。



电视机走进村庄,割断了除夕之夜的拜年习俗。大家除夕之夜都围着电视机转,而把拜年搁置一边。每家每户,也会在春节晚会序曲声中,关上院门。家家客厅比以前更亮堂了,糖果准备得也比以前丰富多了,可是上门拜年的人越来越少。

村里老年人,越来越少。年轻人也多出去打工,我也渐渐长大成人。每年回家过年,依然保持上门拜年的习惯,只是只能走到邻居家了。因为离开家很多年,村里人渐渐地不怎么熟悉了,尤其小孩们,除了左邻右舍还知道个面孔,再远一点就不怎么认识了。

有年除夕之夜,院子里突然来一位7—8岁的小女孩,拿着一个塑料方便袋来拜年。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眼睛大大地,带着惊恐看着我和我的和她一样大小的女儿。我顿时想到我的小时候,穿着带口袋的新衣服,不就如此吗!母亲拿出糖果给她装了满满一大袋子,我把女儿喜欢吃的巧克力也给送她一盒。她抱着,笑着,脸上灿烂地像朵花。

母亲告诉我,她的名字叫留守儿童。我眼睛顿时,模糊起来,我看到了她伟岸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除夕的夜色里。

此时的鞭炮声和礼花在绽放。热闹和喜庆,是电视机里面,而村庄变得冷冷清清。远远地喊“辞岁啦”、“拜年啦”的声音,越来越变得生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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